非洲三万里(126)

2025-10-10 评论

很多很多和这个一样的店铺。导游很实在。

那我能不能不看了呢?我弱弱地说。

当然,一切以您的意见为主。导游说。

那咱们就往回返吧。不等他回答,我赶紧转过身。

我本想回酒店察看小伤,涂一些药膏,不想小伙子十分忠于职守,见我要回家,说,您一定要去喝一次真正的埃塞俄比亚咖啡。不然的话,您以为雀巢就是咖啡了,那将是非常遗憾的事情。

我说,您以前不知道雀巢吗?

他说,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我极力掩饰自己的愕然。一位天天和游客、酒店打交道的导游,居然不知道雀巢。无所不在的雀巢啊,你在埃塞俄比亚尚留有巨大空白。

我说,你们不喝雀巢吗?

实在的小伙子突然刻薄起来,他撇着厚厚的嘴唇说,这家瑞士公司千万不要到埃塞俄比亚来卖咖啡。昨天刚把您送回酒店,我和司机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使用了那个您送的管子。我敢保证,雀巢在埃塞俄比亚会失败得很惨,很可能连一小撮那玩意儿也卖不出去。要知道,我们有世界上最好的咖啡。

于是这个下午,我们由“收破烂之旅”(原谅我由于胳膊被刺,就以小人之心对这个市场表示不敬)变成了咖啡之旅。

小伙子领我们到了一家咖啡馆。我请你们。他说。

我说,还是我来付。你是为了让我来学习的,这算是学费。

小伙子执意不肯,说,让外国客人见识真正的埃塞俄比亚咖啡,是他和司机两个人的共同心愿。导游接着说,这个咖啡馆虽然不是最有名的,但却是埃塞俄比亚人常来喝咖啡的场所,我本人就是常客,对咖啡的质量非常有把握。

说完,他执意请我们每人喝一杯。咖啡那个香啊,隔了半条街都能闻到气味。

咖啡馆大约有30平方米,咖啡现磨现煮。靠墙的一排大罐子里,有生的和烤熟的咖啡豆售卖。四周的墙上贴着一些招贴画,大致是讲咖啡的历史。

店内没有桌子也没有凳子,所有的人都站着喝咖啡,真正是以喝为主,不像意大利罗马、法国巴黎或美国的星巴克,以聊天会友、消磨时光、享受情调为主。当地人一进来就单刀直入,点了咖啡就喝,目不斜视,独自品尝咖啡的美味。喝完扭头就走,绝不拖泥带水地赏什么风情。服务员一律爱搭不理的,一副酒好不怕巷子深的模样。我一边喝着浓得像泥浆一样的咖啡,一边看墙上的画。埃塞俄比亚咖啡古朴单纯,但力道极大,兴奋感迅速入血,如电流直击大脑。

招贴画上的人,眼睛都出人意料地大,两眼的内眦几乎在鼻梁上方浑然一体,眼睛的高度也有正常人三倍之多。虽然埃塞人相貌不错,但这么大眼睛的人,在现实中我一个也没看到过。

日本人崇尚女子大眼睛,我估摸是要求女人要会察言观色,要能及时看出男人的需求,表示自己善解人意。人在迷惘的时候,常常会说我希望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儿……欲穷千里目。我觉得埃塞人对大眼的崇拜,可能来自在高原上对更好视力的期待。

埃塞人喝咖啡就像国人喝茶,已经从风俗习惯上升到一种饮食文化。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每月咖啡豆的消费量为2.5千克。

埃塞俄比亚西南部有个地方名叫咖法,传说牧羊人清早赶着羊群到山上放牧。到了中午,羊群吃饱喝足,就会安静下来。人和羊就找个温暖的地方,晒着阳光歇息。牧羊少年会抓紧机会,枕着双臂迷糊上一觉。不过,凡事皆有例外。有时羊群并不安静,也不肯扎堆卧睡,欢叫蹦跳,不知疲倦。这是为什么呢?牧羊少年生出好奇之心。仔细察看之后,他发现凡是羊群躁动之时,都是因为它们吃了树丛中的一种小红果。少年想,既然羊吃得,我也不妨尝尝看。他就摘了一捧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味道说不上好,但牧羊少年发现自己也变得像羊群一样兴奋不已。后来,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寺院的僧侣。僧侣们尝食之后,夜间祷告的时候再也不觉困倦,能一直保持清醒到天明。

于是神奇的小红果子被当地人当作提神的圣物。刚开始是直接把果子拿来生吃,后来发现将小红果烘烤研磨后,煮成饮料,就成了能保持兴奋的天下美味。即使在今天,咖法的一些偏远地方,人们仍然习惯将生咖啡的浆果碾碎同酥油混合起来,直接放在口中咀嚼。

13世纪之后,随着僧侣和商人们的脚步,奇妙的小红果子之妙用,越传越远。它跨过了红海,到达也门,在那里被制成了温和而又富含刺激性的饮品。因为信仰伊斯兰教的国家禁止酒精摄入,这就使得小红果饮品在中东信仰伊斯兰教的国家迅速流行开来。后来,又逐渐传向欧洲、美洲,深受人们欢迎,直至最后风靡世界。小红果饮料总要有个名字啊,携它远行的人们不愿意多动脑筋,就用小红果产地的名字命名了它——“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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