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音乐会的名称叫作“46664”。“46664”是曼德拉在罗本岛监狱服刑时的代号。
在儿子的葬礼上,曼德拉致辞,他只说了两句话:“我儿子是一名律师,得到了专业领域的认可,这是他的荣耀。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马克贾托是曼德拉和第一位妻子伊芙琳所生。对于马克贾托而言,虽然自己的父亲是名扬天下的“大人物”,但他并没有想凭借父亲的势力在南非政坛大展宏图,只是默默无闻地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从1969年开始,马克贾托在保险公司做了15年职员。1990年,马克贾托在巴西一所大学开始学习法律,经过7年的学习,他获得了法律学位。2000年,马克贾托进入律师行业。之前15年保险业的默默打拼,使他拥有了丰富的保险业内经验,成为一家大银行的法律顾问小组成员。
马克贾托是在2004年年底入院开始治疗的,曼德拉取消了度假计划,以便能有更多时间陪伴病中的儿子。除了父子情深,曼德拉也心存内疚。这最后的陪伴也成了最后的弥补。
马克贾托生于1950年,当时曼德拉正带领工人进行总罢工。马克贾托六岁的时候,曼德拉以“叛国罪”被起诉,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审判和牢狱生涯。曼德拉在监狱一蹲就是27年,使得马克贾托从少年成长为青年、从青年成长为中年的过程里,父亲都被迫缺席。
马克贾托八岁时,曼德拉和马克贾托的生母伊芙琳离婚,同年与温妮结婚。这个变故对马克贾托的打击极大,从此,他和父亲的沟通有了深壑。
在罗本岛上,曼德拉常常挂念孩子们,孩子们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比什么都重。“监狱生活剥夺了我们许多权利,但是不能和孩子们见面是最痛苦的。曼德拉总是担心孩子们吃饭是否正常,衣服穿得够不够,在学校里面有没有进步。”一位与曼德拉一同在罗本岛监狱坐监的狱友这样说。
曼德拉的自传中刊录了他和儿子马克贾托的通信,从信件中可以看到父子间的渐行渐远。1974年,曼德拉曾在一封信中写道:“给一个几乎不回信的人写信,是很难坚持的。”
当局一直不允许马克贾托去罗本岛探望曼德拉,直到他16岁才可以上岛。刚开始,马克贾托每年还都到罗本岛看望父亲一到两次。但从1983年起,马克贾托不再去监狱看望父亲了,也几乎不写信。
曼德拉的另一个儿子1969年死于车祸,马克贾托便成了他唯一的儿子。曼德拉对儿子寄予了巨大期望,这让马克贾托感到非常有压力。他学习成绩不好,升级考试不及格,还因为组织同学开展罢课活动而被学校开除。1994年,曼德拉举行总统就职仪式,马克贾托也没有参加。
曼德拉曾经这样形容儿子:“他是个可爱的小伙子。但是他的弱点是不能写作。即使他的家族有那么多传奇性的故事可以著书。”
我稍觉曼德拉这个评价有点儿不准确。不能写作并不是弱点,普天下那么多人都不能写作,都不是弱点。家族无论有多少传奇故事,作为子孙并不一定要承担写出来的责任。由于不能写作就不能担当起这个任务,但这并不是马克贾托的过失。曼德拉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民族解放事业,可亲可敬,但他不应如此苛求自己的儿女。他宽容了整个世界,但对自己的儿子是严厉的。
曼德拉在儿子死亡的当天,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了自己儿子的死因——艾滋病。我估计他早就做出了这个决定。因为艾滋病的死亡是一个逐渐的过程,他儿子住院病危,并不是猝死。在马克贾托生前,曼德拉是否与儿子达成了公布他死因的共识呢?如果是,当然最好。如果没有,那么,这算不算侵犯了儿子的隐私呢?曼德拉还提到自己家族中也有人因艾滋病而过世,本也打算公布他们的具体信息,但人家的家人不同意,曼德拉虽十分想借此事为南非的防治艾滋病事业做努力,也只好作罢,尊重死者的隐私。
我相信曼德拉爱他的孩子,曼德拉爱自己的事业。但毫无疑问,曼德拉是把事业放在孩子之上。不但在孩子小的时候是这样,当孩子成年之后,为了事业,曼德拉也在所不惜地放下了孩子的利益。
曼德拉就是这样一个把自我的生命融入广大慈悲的人。曼德拉的孩子必将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许,这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大爱,将爱自己的孩子化为爱普天下所有的孩子。
曼德拉的小女儿泽妮曾经写过这样一首诗,
一棵树被砍倒了,
果实落了一地。
我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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