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原与星空之间(89)

2025-10-10 评论

进了病房,病人像往常一样微笑着迎接我,我的心略微安定了一点。我翻开了治疗簿,第一个接受我“治疗”的是一个名叫“黄金”的人,很高大威武的样子。

我鼓足勇气,轻声地说了一句:“黄金,打针。”

我以为他一定会不放心地问我,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老护士呢?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说,乖乖地趴在床上,很自觉地做出了挨针扎的姿势。

我松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都是注射的诀窍,左手绷紧了他的皮肤,右手笔直地竖起针管,一咬牙一闭眼,正要不管不顾地往下戳,心里突然打了一个哆嗦。我想平日里不小心手上扎了一根刺,都会疼得直吸冷气;金属针头可比竹刺粗多了,那还不得疼死?真不忍心下此毒手啊!要是我一针攮下去,病人痛得熬不住,一个跟头跳起来,会不会把我的针尖折断在肉里?那麻烦就大了!这样一想,手变得酥软,老捏着针管比画,针头刺了几下都没捅进肉里。

黄金动了动身子说:“护士,你咋还不扎?我都冻得起鸡皮疙瘩了。”

再不能拖下去了,要不病人旧病没好,又添一个重感冒,索性豁出去了,长痛不如短痛。我说了一句:“黄金,你可千万别动!”说时迟那时快,手一抡,就把注射器像菜刀一样砍了下去……

在此之前,我在萝卜和棉花团上练过打针,真的一试,才发现差别大了。人的皮肤比萝卜软得多,比棉花要瓷实得多,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也许是我的劲儿用得太大了,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挡,针头就顺畅地插进了黄金的身体。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我进针的这个头儿开得不错,后面就容易得多了。我很均匀地推动着药液,拔针的动作也快捷麻利。黄金惊奇地说:“我还没什么感觉,你的针就打完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我很得意地回到护士值班室,对焦急地等在那里的胡护士说:“你去验收好了。”

胡护士从病房回来的时候,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满面春风。他皱着眉对我说:“病人对你打针的技术反映还是不错的,说你打针的时候一点也不疼……”

我不好意思地微笑着,很想说几句表示谦虚的话。可是,还没等我想出词句,就听胡护士话锋一转说:“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赶紧检讨:“我准备的时间太长了,把病人给冻坏了……”

胡护士说:“这还是小事,你的过失比这个可大多了。我在黄金的屁股上看了一下,根本就没有你消毒皮肤的痕迹……”

我一下子如同五雷轰顶。天哪,我忘了这件最重要的准备工作,没用碘酒、酒精消毒,就把针头捅到病人的身体里了。

我吓得几乎哭出来,说:“病人不会得败血症吧?”

胡护士说:“我得赶快向医生报告,让他给病人吃点消炎药,但愿一切平安无事。”

从那天以后,好多日子我都抬不起头来,尤其是害怕见到黄金。幸好他的身体很健康,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第一次打针的教训真是刻骨铭心,我以后再也不敢这样粗心大意了。

女孩们用的纸比别人多。干净的柔软的洁白的纸,是伴随她们整个青春的朋友。

我们到了西藏,才发现这里的“毛伴”6,根本就没有卫生纸卖,更不要说卫生巾之类的东西了。大家开始并不着慌,因为刚从家里来不久,提包里都还有存货呢。

高原的日子在寒冷中一天天过去。终于有一天,女孩们发现已无纸可用。

这可怎么办?尤其是果平,已是等米下锅的局面。

这是一个绝对要回避男性的问题,我们缩在屋里苦思冥想。

有人说,干脆给山下的商店发个电报,叫他们速运一大卡车卫生纸来。

河莲说:“这是不可能的。山上只有我们这几个女孩,别人又不需用这东西。要是拉上一卡车,什么时候才能卖得完?毛伴才不会做这种赔本的生意呢。”

大家愁眉苦脸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除了从毛伴那里买,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途径搞到纸。

“我有办法了。”果平突然胸有成竹。

大家忙问她有何高招,她笑而不答,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大家见她不肯说,也就作罢。反正她的形势最紧急,她都不急了,别人乐得逍遥。

过了几天,我的纸也用完了。我悄悄找到果平,说:“把你的纸分我一点用。”

果平说:“我哪里有纸?谁说我有纸了?”

我说:“你好坏呀!没纸的时候,要我们大家帮你想办法。你有纸了,就独自享用。真自私。”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毕淑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