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瓢纽约(52)

2025-10-10 评论

  性施虐受虐的世界只有两种人,主人和奴隶;两种关系,彻底的支配和彻底的服从;双方都从苦痛中追求快感,肉体的和精神的。克里斯波和勒吉罗斯的关系就是这种主奴关系。双方不但情愿,双方也有这种需要。

  1985年2月22日星期五夜晚,克里斯波和勒吉罗斯离开了画廊之后,出去吃晚饭,然后去一家以性施虐和受虐为主题的夜总会逛,去找二人都可以施虐的对象。本来是要找他们都有过来往的另一个同性恋,而且克里斯波好像这时已经决定要将他杀死。可是这小子感到情况不妙,和他们混了一阵之后,于次日清晨三点多就说有事溜走了。克里斯波和勒吉罗斯只好再去另一家夜总会试运气,找对象。他们去的是Hellfire(狱火),在那里看到了见过几次,混过几次,从挪威来的男模特儿,现在纽约时装学院念书,想要搞电视时装的艾吉尔·维斯提(Eigil Vesti)。

  二十三岁的维斯提是一个漂亮无比的美男子,金发碧眼。但他讨人喜欢不光是因为他好看,他人也好,心也好,至少他死后几乎所有他的男女朋友都如此为他辩护。但是他没有安全感,二十三岁还没有混出来,他就认为这辈子没有希望了。他身上如果不带一大堆钱,他就更没有安全感。他的家境并不差,也相当温暖,但是给惯坏了,而且他也没有太大的责任感。这是他的同学朋友们对他仅有的一些批评。他来美国不久,因为混的时装圈子的关系,照片很快就上了高级时装杂志。但谁也不知道他如何从这一个圈子一步步走进了“狱火”。

  到了早上五点,勒吉罗斯先送一个朋友回家,顺便在曼哈顿的公寓取了一把22口径的步枪,才回到“狱火”夜总会去接克里斯波和维斯提,再一起开车去勒吉罗斯的郊区花园住宅。这时天已经要亮了。照法庭上的证词,在克里斯波的支配之下,勒克罗斯为赤裸的金发维斯提戴上了那个黑皮面罩,领他去了花园角落的一个小木屋,然后用22口径步枪向维斯提后脑开了两枪。克里斯波用手将维斯提的舌头塞回口中,再将黑皮面罩的拉链拉起。勒吉罗斯用刀切开维斯提的胸膛,喝了一口血。二人这时才在尸体上盖满了树枝,浇上汽油,予以火葬,来结束这场致命的性游戏。

  今年9月26日,陪审团裁决“死亡面罩”凶手勒吉罗斯在庭上所声称的精神错乱之说不能成立,有罪。法官判刑二十五年至终身监禁。

  那克里斯波呢?他虽被调查,而且出庭作证,但一再用第五修正案来保护自己,因而至今未被起诉。这是法律程序问题,不能以参与犯罪者一人的口供作为判另一人罪的唯一证据。总检察官如要起诉克里斯波,就必须收集到比勒吉罗斯所提供的更为实在的人证物证,现在正在进行。

  1906到1985,进步的何止是法律。

  1985

  离我的公寓一条半街,有一家相当出名的夜总会,“针织工厂”(Knitting Factory)。

  这一带是“翠贝卡”(Tribeca)的中心。附近十几个街段之内,有数不清的时髦餐厅、酒吧、画廊,以及越来越昂贵的豪华公寓。“针织工厂”就夹在当中,一幢并不起眼的百年六层旧楼。其前身的确是一家从事工业生产的针织工厂,夜总会也因此取名。

  它算是纽约数以百计的那种小型夜总会,也算是曼哈顿下城夜生活漫游者的一个主要漫游场所。自从它十几年前开办以来,我总路过它门前千百次,但也只在其临街酒吧喝过几次酒,却从未进去欣赏过里面的演唱。

  8月初,一位叫Michael Berry的朋友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听一位白人乐手改编的中国流行歌曲,就在“针织工厂”。

  Michael有个中文名字,叫白瑞克。他是两年前张大春介绍我认识的。小白是个爵士迷,也是哥大王德威的学生,中国现代文学博士候选人,还在写论文,且已翻译过大春的小说,莫言、叶兆言和王安忆等人的作品。

  而演唱国语歌曲的,是作曲家吉他手Gary Lucas(加里·卢卡斯)和歌手Gisburg(吉斯堡)。

  至于中国流行歌曲,则是30到50年代的国语老歌,且只限于“一代歌后”周璇和“一代妖姬”白光的几首经典。

  “针织工厂”有三层,临街一层和两层地下,每天晚上有三组不同的乐团分别在三个场地同时演出。只要你喜欢当代西方非古典音乐,总可以碰上一场你喜欢的演唱。

  卢卡斯和吉斯堡二人的演出是在第一层地下室。场地不大,也没有什么装饰,几盏暗灯,一些蜡烛,一个小舞台,一个酒吧,几个小圆桌和三十几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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