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报刊上不时也有一些相关的报道。但读书不求甚解的我,也只是似懂非懂地看了几篇。然后,几乎一刹那之间,条形码传遍了世界各地,已经无所不在了。
方便?想想看,买一两本书是一回事,去超级市场买一两个星期的饮食和日常用品又是一回事,尤其当你等在一长排顾客之后。再想想看,不提别的,光是时间,就省了市场和你我多少?
再想想看,除了我们日常生活便利之外,条形码有多么无所不在?现只提民间运输,每架飞机,每艘海轮,每辆卡车,每列火车,其所载的货柜中每件物品,都印有贴有此一“通用产品码”。你能想象全球化的今天,没有这个条形码,会是什么样子的一个局面吗?
去年年底,《纽约时报》头版有则新闻,说条形码发明者,约瑟夫·伍德兰(Joseph Woodland)过世,九十一岁。
这则讣闻又让我产生一些联想。其中之一是,一个概念的诞生,最戏剧化的莫过于传闻中的牛顿,给一个熟成掉落的苹果打在头上,而推断出地心引力。
伍德兰的灵感,有着同样的戏剧性,但非传闻。六十多年前,伍德兰在海滩用几根手指在沙上画来画去的时候,一个概念在他脑中一闪。
唉!一个概念,一经道出,就既简单又合理。问题是,为什么在他之前没人想到?为什么你我脑中从来没有闪过一个影响如此深远重大的概念?
不错,伍德兰也不是凭空而突然有了一个新概念。他早在童子军幼龄就学会了电报码(Morse Code)。大学念的是工程,又在二次大战期间参与了最早核弹研究的“曼哈顿计划”,因而,在战后继续攻读研究院的时候,当地一位超级市场经理,去他的学校演讲,请理工学院设法为日益繁多杂乱的商品研究一套有效的编码系统,而激发了朝这方面思索的想象力。另一在场的研究生,贝纳德·斯维尔(Bernard Silver),也非常感兴趣。二人开始合作。伍德兰甚而中途退学,全时投入。
是在这段期间,大约1949年,当伍德兰在迈阿密海滩上以几根手指画沙的时候,一个苹果落在他头上。
伍德兰事后回忆,他意识到在视觉上表达任何信息,不但必须编码,而且最有效的是,以他在沙上画出来的线条宽窄及间隔,来取代电报码的声音长短。
他首先想到的是圆形“公牛眼”(bull's eye),但用圆形码的扫描译码器难于精确,且过于昂贵复杂,才改为今天无所不在的那个长方条形码。1952年,他和斯维尔申请到专利。
二人并没有从中得到太多利益,之后出售专利权时只收到15000美元。但是他们的成就却获得了最高最终荣誉。2011年,伍德兰和已过世的斯维尔均被选入“全国发明家名人堂”。
然而,成就是一回事,普及全球又是另一回事。一个概念,一套思想理论,或任何创新科技,都不但需要使用有效,令人接受信服,还需要有人宣扬推广。耶稣有十二门徒,孔有孟,老有庄,达尔文有个赫胥黎,叶问有个李小龙……伍德兰他们二人也有,是一位超级市场主管。
此人是大约两年前去世的阿伦·哈伯曼(Alan Haberman)。是他,当条形码的专利于60年代期满之后,看到全国各个工商科技业各有各的产品码,有圆有方,还有更奇特的图形,不下几十种,才四处奔走呼吁划一,才由厂商、批发零售业主等等共同设立了一个由哈伯曼任主席的委员会,而于70年代中制订了“通用产品码”(Universal Product Code, UPC)。其大同小异的图形,就是今天这个无所不在的条形码。
一件小事,但却是划时代的小事,在那则讣闻和电视上都有了报道。1974年6月26日上午八时零一分,一盒印有条形码的水果口香糖(Juicy Fruit),在美国俄亥俄州特洛伊市的“马什”超级市场付款台上,滑过了一架扫描译码器,而成为全球第一件标着“通用产品码”的产品和世人见面。
近五十年来的电子科技创新道路上,有一个并非不常见,但很突出的趣事。像“微软”的盖茨,“苹果”的乔布斯,“脸书”的扎克伯格,以至于条形码的伍德兰,都是在大学或研究院时期中途退学,各自全时全力投入发展他们那个概念。我们只能佩服他们的自信和勇气。然而我们也都心里有数,就是不论为了任何理由中途退学去追求理想的年轻人,无论在任何领域,单凭一个概念和热诚去闯天下,而且闯出了名堂,有了真正贡献的,也真没有那么多人。上面提到的那几个大名,的确是少数中的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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