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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字画贩子我就一阵紧张。近来小冷一提起那几只虾就要皱眉。有一次她在我耳旁说:“知道吗?再不赶紧出手要出大事了!”我问怎么了?她说那个斜眼弟弟的朋友中有个不三不四的家伙走漏了风声,有人正逼他把这幅画交出来,还说是“老大”等用。
“谁是老大?”
“老大就是‘鳗鱼’,他是那一帮的头儿,说一不二。我弟弟不知道朋友中有一个鳗鱼的耳目,这下可好了,我爸我妈吓得哀求孩子,说快把画交出去算了。最后鳗鱼也会给一点钱,那不过是做做样子。你以为他会给好多钱吗?连一万块也不会给。他们吓唬我弟弟:再不交出来,老大就要‘数点’了。”
“‘数点’是什么意思?”
“‘数点’就是给你写下一个日子、一段时间。比如说给你一天时间、两天时间,十二小时或二十四小时,这全要看他们高兴怎样。他们会告诉你:‘过了一点’、‘过了两点’。你说急人不急人?”
我明白了。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叫“鳗鱼”的人!我说:“那不过是一些社会渣滓,那个‘鳗鱼’我以前听说过,好像还在一个人那儿见过。他看上去倒不怎么凶。我记得这人矮个子,黄瘦,像是缺少营养似的……”
小冷吸着冷气说:“是呀,就是呀!”
她不断催促我快找聂老,说这幅画只要经过了鉴别,是真的,那就赶紧出手了。东西不在手里谁也不怕。我在这段时间看着这个鼻梁尖尖、眼睛圆圆的女人,觉得她也像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后来我发现,不仅是小冷,就是静思庵主也不像我原来以为的那样老实和怯懦,甚至也不是一个话语迟滞的人。我好几次见他悄悄走入四合院,走入小冷的耳房里,两个人咕哝半天。小冷见瞒不了我,就把我叫到一起商量了。原来他们合计的仍然是那幅画的事。小冷说:“有光认识很多字画贩子。”
我说:“那些人很多,他们平常就在路边上摆摊;当然,最好的货色他们都不带到那里去。”
静思庵主点点头:“他们在那里寻买主和卖主。他们当中就有大贩子的侦察兵。一旦有了大生意,觉得有油水,再约个地点给你真家伙看。他们跟走私的连成一个网。像小冷这幅画,如果是真品,就非得跟大贩子打上交道不可。”说到这儿他又摇头,“路边上那些家伙,靠不住的。”
小冷不停地叹息。我第一次见她愁成这样。我故意说:“算了吧,就为了几只虾。”
小冷白我一眼:“看你说的。那是几十万块钱哪!”
我又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小冷不理我了。她只和庵主说话。有光说起话来细声细气。我发现他在她面前真是一副柔软的心肠。我想这个家伙在追逐女人方面可能还是个好手呢。
他们小声说着,我在一旁翻书。突然听到一阵抽泣:小冷抹起了眼睛。男人啊,在女人面前千万不要过分温柔。我走出了屋子。
这天小冷和静思庵主正在屋里,突然黄科长走出了办公室,一出门就大声喊了几句。小冷立刻跑出,然后随他进屋去了。
有光一个人待得不耐烦,就到我这儿来了。他随便翻看桌上的材料,说:“黄老这个人哪,哪里都好,就是心眼太窄了一点。”
我不明白。
“谁跟小冷说话时间长了,他都不高兴。连我都信不过。其实我是什么人他还不知道吗?”
我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他什么都不瞒我。有一次和一个什么女人沾了边,结果被西郊的人‘数点’了。”
“‘西郊’是什么?”
有光瞪起了眼睛:“这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城西的一帮家伙。那才叫厉害,动不动就甩刀子。谁得罪了仇人,就暗暗使钱买通他们。前几个月一千块钱一砖头,如今什么都涨价了,听说要三千块钱一砖头呢。”
“‘一砖头’是什么?”
“就是往人身上扔黑石头。”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
“那一次眼看到点了,是我给他解了围!”
“想不到你这么斯文,还有这样的办法。”
有光不好意思,搓搓脸:“这叫以毒攻毒。就像眼前小冷遇到的麻烦一样,那些家伙都是一帮一帮的,你要顶住那一帮,必须去找另一帮。我倒不熟悉他们,‘老猫’熟悉。‘老猫’这个家伙也是一个主儿,他那一帮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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