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领到一个两人房间里。他们自己倒了热水,胖胖的人又给他们沏了茶。他们没有喝。等啊等啊,到了中午,有服务员给他们送来了四个馒头,一盘白菜炒粉条,其中还有很大的肉块。娘俩很香甜地吃起来。多么好的饭。
吃过了午饭,他们坐在干净的床上。
又坐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小谷过去开门,可还没有走到跟前,门推开了,进来的是鲁中同志。
鲁中的样子又变了一点,比过去胖了,脸色也更好了。他叫了一声“小谷”,亲热地伸出手来握手。小谷两只手抱住了他的腰,他就用另一只手推开她,把她的右手塞到自己的手里,拉着重重耸两下。
鲁中说:“小鲁同志,你也来了吗?”
小鲁鼻子里吭了一声。
鲁中回身跟后面一个警卫员模样的人说:“你回去吧,一个小时以后再来。”
警卫员打个敬礼,很利落地转身,甩着手臂走了。他回身将门关严了,又拧了一下,然后按一下小谷肩膀,让她坐在床上。小谷说:
“你莫非真的吃了良心?”
小鲁在母亲说这话时,锥子一样的目光盯着父亲。
鲁中咳了一声,咽了一口唾沫:
“怎么这样讲?我不是上次把很多道理当着乡亲们说完了吗?我不是跟你讲过,请你等待吗?”
“我等你一辈子,我要等死吗?”
小谷流出眼泪,儿子赶忙给母亲递过一个手帕。
鲁中看着老伴尖尖的一对小脚,不停地叹气。有人在外面擂门,那声音十分急促,鲁中于是去开门。他把门扇一拉,接着发出了“啊”的一声。一个女人用手背把鲁中轻轻拨开,然后一步闯进来。
进来的女人也是一个军人,好象刚刚从病房里出来,也许就是一个女护士或女医生,罩了白色的大褂,身上有一种药味。她刚刚有二十多岁,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说起话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小鲁一看这个女军人就有些喜欢,不好意思看她。
女同志叫了一声“大娘”,又拍拍小鲁的肩膀:
“你是小鲁吗?”
小鲁不好意思跟她说话。
“大娘,我早就想去看你,现在直说了吧,我就是鲁中同志的爱人。”
小谷差一点没有昏倒。小鲁“啊”一声站起来。
女同志把小鲁按在床上,说:“你们还不习惯,这样说吧,鲁中同志很早参加了革命,那都是因为一些历史原因才造成了这种状况。他们进城的同志大都已办理了手续。大娘,”她转过来看着小谷:“我不知对你说什么好。也许只有这种事情才是真正自私的,但是我们的结合是符合革命需要的。鲁中同志和我一起工作了很久,我们也就产生了……”
小谷没有让眼泪从眼眶掉出来。她站起,使劲按着拐杖对鲁中说:“老鲁,我走了。”说着又揪一下小鲁:“孩子,咱走。”
鲁中要追上去,那个女同志在他耳朵上说了几句。他点点头。
鲁中从腰里掏出一个很大的皮包,打开来,让小谷和小鲁看到了里面的一小捆钱币和两块布料。
小谷说:“你留着吧,你办喜事的时候也要花钱。”
老鲁追上去,把皮包挂在小鲁脖子上。小鲁把它掀掉了,又吐上了一口唾沫。
小谷打了儿子一个耳光,然后回过头对鲁中说:
“鲁中俺娘俩不要你给俺什么,你等有功夫了,回去撸些榆树叶子给俺娘俩做顿稀饭喝就成了。”
她在儿子的搀扶下一摇一摇走了。
鲁中像被钉住了一样立在那儿。
三天之后,鲁中在机关里正式和女护士结婚了。
女护士那天脱下了军装,穿上了连衣裙,满脸羞红,含着幸福的泪水与鲁中一块儿向前来祝贺的战友和首长们鞠躬。人们都看出鲁中同志年轻了,他们的幸福感染了周围所有的人。
一晃几年过去,鲁中这期间参加过几次重要会议。风云变幻,鲁中多少也受过一些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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