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芽(5)

2025-10-10 评论


“妈妈!”小光明对着妈妈的耳朵,哽咽的悄声叫:“我怕,我怕,妈妈!……”

妈妈又把头摇了摇,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十分痛苦而低弱的呻吟一声。小光明实在忍不住,在妈妈的耳朵边哭着说:

“我们跑吧,妈妈!……”

妈妈悄悄的坐起来,喘了一口气,向远处听一听。不管头多么晕眩,她终于用右手抱紧阿艰,挣扎着站立起来。

“抓住我的衣服,”妈妈悄声吩咐说,“跟着我慢慢走,不准做声!”

她弯着身子,等孩子抓紧了她的衣襟以后,便偷偷的上到小路上,从一个死尸的头上踏过去,腿颤着,身子摇晃着,不露一点声音向岗下逃走。她的左胳膊差不多是毫无知觉的垂挂着,鲜血不止的从手掌上向下淌着,一步步的滴落在路上。小光明就常常踏在妈妈洒下的血迹上。

幸而月光很久没有从云里出来,他们的逃跑不曾被村边的哨兵发现。约摸走了有一里多路,在一个小石桥上他们遇见了那个雇来背负光明的农人老陈。原来当事变发生的时候,他糊里糊涂的抛下小光明只顾他自己逃命;等跑了两三里路,他才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责任,想起来那个可怜的孩子和那位怀抱婴儿的母亲。他良心上立刻受了很大的责备,于是不顾危险的回头来寻找他们。在小石桥上和他们遇见的时候,他几乎难过得要哭了起来。“我,我,”他说,“我真是!我真是!我当时一慌张……”说着,他赶忙弯下身子去抱小光明,多毛的脸颊一直触到孩子的前额上。

“快,接过去这一个!”妈妈痛苦不堪的颤声说,忍不住呻吟两声。农人把阿艰接去抱在怀里:“孩子没有哭?”

“睡熟了,谢天谢地!”妈妈深深的叹息一声,落下来一串眼泪。

“孩子实在乏得很,”农人叹息说,“那么响的枪声会没有把他惊醒!”

“好像听见他哭了一声,跟着又睡着了。”

农人老陈把阿艰抱得紧紧的,使小孩子的头部紧压在他的毛胡胡的胸脯上。但忽然他惊骇的望着孩子的身上,叫着说:

“呀!这孩子身上的……是尿还是血?”

“血呀,唉!”母亲衰弱的回答说,用右手把受伤的左手拿起来看着,痛苦的呻吟起来。

“哪儿来的血呀?”老陈没有注意母亲,继续审视着孩子的小身子和脸孔,害怕得打颤的问。

“不要紧,”母亲低声说,“我的左手受伤了!??”“啊呀,吓!吓!”老陈小声的连连叫着,弯下身子去看她的那只流血

的手。“快快!”他吃吃的说,“用布条把手腕扎住!??”“不要紧,让我喘一口气再走吧。”月光又明亮起来,宇宙显得可怕的静寂。桥下面汩汩的响着流水,微微

波动着的水面上闪亮着幽静的银光。风丝从稻穗上沙沙吹过,稻田边的幽暗处低飞着青色萤火。青蛙坐在稻田里,偶而咯咯的叫一声两声,好像是叹息一样。

年轻的母亲因为疼痛咬紧了牙齿,望一望小光明,又转过去对阿艰注视一会儿。忽然有一种不幸的感觉向她袭来,她神情慌张的向老陈颤声说:

“你快摇一下小孩??”老陈把怀里的小孩子摇了一摇,十分诧异。又慌乱的把自己的多毛的脸

颊挨近了阿艰的冰凉的小鼻头,于是他嘴唇痉挛的望着母亲,说不出一句话来。

“孩子怎么样???唉,你快说呀!??”“他,他,他怕是??”老陈像傻子似的直看着母亲的眼睛。“不会的!”母亲吃力www.tianyAshuku.com的说:“你再摇一摇!”老陈突然蹲了下去,哭着说:“呵呀,孩子死了!”母亲像疯了似的伸出右手,从农人的怀里抢过孩子去,一边拼命的摇晃

着,一边用颤栗的哭声叫着:“阿艰!阿艰!我的乖乖!

??”她随即瘫软的坐在地上,把小尸体放在大腿上,脸孔压在孩子的紧闭的

眼睛上,不顾危险的放声的哭了起来。小光明站在母亲面前,一边哭,一边

断续的叫着:“妈妈!妈妈!??”

敌人的哨兵听见哭声,开了两枪,枪弹带着尖锐的啸声从小石桥的上空

飞过。那位善良的农人立刻把阿艰从母亲怀里夺过来放在地上,用一只胳膊抱起来小光明,一只手把母亲从地上拖起来,恐慌的催促着:

“快一点!快一点!他们要??追来了!??”

但刚走了几丈远,母亲又拚命的挣扎着转回身子,声音嘶哑的哭着说:“把阿艰带走!把阿艰带走!我要把我的孩子带走呵!??”月色忽然出奇的皎洁了,照耀在母亲的脸孔上。她的头发披散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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