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丽文问,“后来呢?”
王铁山说,“后来嘛,后来你爸爸怪我把事情搞砸了。”
严丽文问,“再后来呢?”
王铁山说,“再后来,再后来嘛……”王铁山不说了。
严丽文说,“我有个情报,说出来你可别吓一跳。”
王铁山淡淡一笑说,“传说杨桃还活着?”
严丽文说,“啊,原来爹爹知道啊!”
王铁山说,“传说而已。”
严丽文说,“如果杨桃阿姨真的还在人间,爹爹你会不会去找她?”
王铁山说,“也许吧,爱情丢失了,还有战友情啊!快四十年了,可是她在哪里呢?”
严丽文问,“爹爹真的不知道?”
王铁山说,“我连那个传说是否真实都不知道。”
严丽文说,“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带着杨桃阿姨出现在你面前,爹爹你可要镇定啊,别激动出了毛病。”
王铁山说,“你这孩子,搞什么阴谋诡计!”
严丽文说,“爹爹,我还有个事情要报告,这次演习结束之后,您要服从我的安排。”
王铁山说,“嘿,妞妞,好大的口气。你想怎么安排爹爹?”
严丽文说,“这几天给爹爹检查身体,虽然各项指标都正常,但是,我总觉得有些隐患似乎没有暴露出来。妈妈说过,你的心脏从前就不是很好,跟我爸爸一起在朝鲜冻的,是吗?”
王铁山说,“是的。但是现在正常了。”
严丽文说,“不是。我感觉跟正常还是有差异的。爹爹,你得引起重视。服从我的安排,演习结束后去检查一下。”
王铁山说,“妞妞,既然你已经察觉了,我也不瞒你了。我自己确实也有点感觉。上个月到北京开会,还在三○一医院作了心电图,没查出什么,又搞了个二十四小时跟踪,到会场上还带着,那几天天热,穿得少,大家都看着我怀里安了一大堆仪器,出尽了洋相,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近几天,又有感觉。看来零件是老了,反复无常。”
严丽文说:“爹爹,您可不能掉以轻心。建议您去进一步检查,不行就住院。”
王铁山笑了笑,“孩子话,目前这个样子,我能住院吗?这事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能传出去。你明白吗?”
严丽文不吭气了,她当然能够洞悉王铁山的心态。他这个年龄,如果近年上不去,就意味着要彻底退出政治和军事舞台,而像他这样经历的人,只要能撑得住,就不会甘心的。有消息说,军委考察军区下一届班子的时候,王铁山的呼声很高,在这时候如果传出健康问题,显然是极为不利的。
“可是……这不是小事啊!”
“好啦,你给我注意一点就是了。不要大惊小怪。也许压根儿就没事,不过是老了,神经质了。外界如果有舆论,那可就是你出卖了爹爹。”
“爹爹,我一定会保密的,但是您得答应我。演习一结束,我就联系给你全面检查一次……当然不是在军队医院里检查。”
王铁山歪起脑袋看了看严丽文,“可靠吗?”
“爹爹放心,一流的设备,特级保密。”
“好,就这样定了。这话到此为止。我们洗脸吧。”
严丽文不再说什么了,将毛巾丢进冰凉的河水里,望着水中的倒影,开始盘算如何在绝对保密的前提下为军长安排检查的计划。她有很多同学,有的在地方,现在已经是相当级别的专家了。还有她的几个导师,更是享誉军内外的权威。这件事只要王铁山密切配合,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王铁山此刻已经进入到另外一种境界了。
一捧凉水泼在脸上,王铁山感到很痛快。在这种冰凉的感觉里,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杨桃——向左!杨桃——向右!向左——杨桃!向右——杨桃!
他在这一瞬间又看见了那一把苍白的手指。最近几天,这把手指就像一丛闪着寒光的刀剑,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手指在厉声质问他,你王铁山到底在干什么,你要死死地抵抗到底吗?为了那样一个好女人,你们都没有撕破脸皮,你们都能和平共处,你们都能兄弟般生死相依。可是,就是为了那一场早已成为历史的战斗,你还要跟一个幽灵对簿公堂吗?你难道还不明白,这一仗你打不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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