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阳说,“骑过,不过那是玩儿,游戏。”
王铁山说,“你没有骑马打过仗,你就体会不出来,军马这东西是很通人性的。一匹好的战马,就像你的手足,在战场上,你的脑子想到哪里,战马就会驰骋到哪里。解放战争中,战马载着我们的士兵同国民党的坦克搏斗,那真叫壮烈。坦克轰鸣,战马长啸,尘烟滚滚,血色大漠,回肠荡气!”
沈东阳说,“王副师长像个诗人。”
王铁山说,“我们在朝鲜战场上,营以上的干部发过战马,都是蒙古马,骁勇善战,只要你骑在马背上,你就想冲锋,就想挥舞你的战刀。那时候战马的作用绝不仅仅帮助你提高速度,而是提高你的战斗激情,因为它和你的命运血肉相连。”
沈东阳发现,王铁山在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目光深邃而温柔。
王铁山说,“因为是历史了,是过去的事情了。什么东西一旦成为历史,你在回忆它的时候,感情色彩就浓了。可是,感情是一回事,理智又是一回事。我们不能因为我们这些老家伙有感情,就把那些落后的东西死死地抱在怀里不松。我预计,我们很快就要向军马告别了。”
这是沈东阳第一次面对面地聆听王铁山的声音,他发现当了副师长的王铁山和他过去认识的在三团当团长的王铁山有了明显的不同,首先就表现在胸襟上,这位首长既有柔情的一面,也有开明的一面。
中午在机关食堂吃饭,沈东阳问姚得春,“王副师长的女儿学习成绩怎么样?”姚得春说,“出乎意料地好,据说老头子抓得很紧,丫头也很用心。我原来以为‘文革’中的高中生,都是徒有虚名,哪知道这丫头基础那么好,基本上不用辅导,个别难题一点就通。就是化学稍微差一点。”
沈东阳说,“那我来帮帮她,本人别的什么都不行,就是化学好,原先我还想当科学家呢。”
那天晚上,沈东阳跟着姚得春进了王铁山的家,王铁山不在家,姚得春向孙芳介绍说这是司令部的沈参谋,化学特棒,未来的科学家,来帮助丽文复习化学。
孙芳高兴地说,“那太好了。这孩子就是差这一把火候,着急。有沈参谋帮忙,我们就放心了。”
姚得春说,“今晚复习化学,我有事先走了,后天复习数学。”
孙芳说,“谢谢姚干事啊,孩子考学,你们都费心了。”
姚得春说,“应该的,应该的。”一边客气,一边告辞走了。姚得春走了,孙芳就上楼敲严丽文的门,“妞妞,沈叔叔来了,出来见一下。”
稍顷便看见一个穿着红格褂子的女孩从楼上笑模笑样地下来了,落落大方地打招呼,“沈叔叔好!”
沈东阳有些发愣,这女孩看样子有十七八岁了,他那年二十三岁,被这么大的姑娘称呼叔叔,有些不适应,连连摆手说,“别喊我沈叔叔,叫我沈参谋,或者沈大哥也行。”
孙芳察觉了沈东阳的窘迫,解释说,“她爹爹说,凡是当兵的,不论大小,都是爹爹的战友,跟爹爹平辈,一律都喊叔叔。妞妞喊警卫员小张也喊叔叔。”
沈东阳这才释然。问了严丽文一些情况,然后说,“今天我是送来让你拜师的,你先把你的难题列出来,我们有针对性地解决,不搞漫天撒网。”
严丽文说,“老师说要多做题。”
沈东阳说,“不能把做学问搞成体力劳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行。要首先把原理弄透,心里豁亮,难题自然迎刃而解。”
严丽文说,“好,就听你的,我先理一遍。”
过了两天,沈东阳才正式给严丽文上课,发现严丽文的作业本上的名字,不解地问,“怎么,你不是王副师长的女儿吗?怎么会姓严呢?”
严丽文羞赧一笑说,“我爸爸姓严,我爹爹姓王。”
沈东阳更不明白了,说,“你怎么既有爸爸,又有爹爹呢?”
严丽文说,“沈老师,这是私事,与复习没有关系,就不必问了吧。”
沈东阳有点不好意思,说,“那是,那是。我们开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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