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省相说,“我感觉这是小题大做。妈的我去年就是师参谋长,前天他还是团长,你当了师长总得给我这个老参谋长一点面子吧。这真像鲁迅说的,人一阔就变脸。他变得真他妈的快,一夜之间,连政委都不放在眼里。”
王铁山说,“那你就想错了,他前天还是团长那是不错,但是他在三年前就把自己当作师长了。你今天给他下个军长的任命,他明天就敢训秦副军长,你信不信?”
张省相说,“我这个参谋长怎么当啊?”
王铁山说,“你要搞清楚,老严现在是个什么心态。你知道公园里的老虎是怎么养的吗?”
张省相说,“不知道,我知道这个干什么?”
王铁山说,“公园里养老虎,光给它肉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老虎就没有野性了。可是你把老虎放出来,放到深山老林里,你让它自己找肉吃,不出三天,老虎会比过去更加凶猛。老严就好比关了二十年的老虎,已经快要憋死了,突然放虎归山,那你想想吧,他能不凶吗?你一定得当心。”
张省相说,“我是有思想准备的,可是我还没有转过弯来,就被他劈头盖脸地搞了一顿,措手不及。”
王铁山说,“你不能让一号适应你,你得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他。他的风格是说一不二,言必信,行必果,你既然当的是参谋长,那就要摆正位置,不然的话,恐怕还有更难堪的事情。”
张省相说,“我日他娘,我也是个老革命了,在他眼里就是个大参谋,不,连大参谋都不是,就是个参谋。只不过年龄大一点而已,而已!”
4
沈东阳原以为,当了师长,又到了边境线上,眼看就有仗打了,严泽光一定是春风满面,一定是笑逐颜开,一定是从容不迫。但是他想错了。他知道在玉田军分区招待所的那个中午严泽光并没有休息,只是简单地洗漱更衣,然后就摊开了地图。
参谋们也都没有睡觉。严师长一会儿要前指的敌情通报,一会儿要东西两个战区的部署设想,还要了近几天的报纸,甚至还要了槟辉地区的地方志。以作训科长朱定山为首的参谋们忙得团团转,不敢离开房间半步,因为你不知道严师长在什么时候要什么。
根据前指的部署,二十七师的作战方向预定在中线,也就是依托玉田地区,师前进指挥所设在距离骑线点三公里的槟辉山上,有一截长满青苔的城墙,上面镌有“镇北锁南”四个正楷大字,据说是清朝同法军对垒的时候修的。
那天下午,严师长登上城墙,站在城墙上,举着望远镜看了很长时间。马政委火了,说:“仗还没有打起来,你这个当师长的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暴露目标,倘若对方给你一炮,战争可能就是从你身上引发的。”
严泽光没有理他,从城墙上下来之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又去看地图,又去看东西两个集团的作战方案,还把地方志翻了翻。
张省相接受了教训,寸步不离,但是又不能靠得太紧。
严泽光后来站起来了,出了临时构筑的指挥所掩蔽部,对沈东阳说,“你去把王副师长请来。”
王铁山那当口正在跟后方的董副师长通电话,询问部队前出的情况,那边回答说一团和炮团已经作为军里的第一梯队,正在装车。王铁山过来,把情况向严泽光汇报了,严泽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严泽光说,“老王你过来看看。”
王铁山俯身在地图上看了良久才抬起头来说,“这个地形,打进攻战斗有很大难度。”
严泽光说,“你说对了一半。有很大难度不怕,有难度就有高度,我们二十七师不怕难度,就怕没度。”
王铁山说,“此话怎讲?”
严泽光说,“我在直升机上就开始分析我们二十七师的具体任务,最好是在西线,其次是东线,我最不想来的就是中线。妈的后来果然来了中线。中午我并没有睡觉,我把这一块的地形都琢磨透了,把敌情状况也分析得八九不离十,结合战区赋予东西两个集团的任务,我发现不对了,我们二十七师这次到前面来,可能是狗咬猪尿泡,空喜欢一场,没有仗打,最多敲敲边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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