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东西敢吃不敢?”逢春问。
“按理说不能吃。不过,这是马尻子上的肉,或许没事,闻着没有怪味气,要不你少吃点儿,尝尝。”
“我不敢吃,你的要吃就吃。”母亲说。
“吃!一年到头穷得吃不上肉,美美咥一顿,死了也不枉。”父亲说。
“看你,说的啥话嘛!”母亲瞪了父亲一眼。
百谦拿起一块马肉,在手里转来转去,看了又看,然后开始吃。
“香着哩,吃到嘴里味道挺好。”父亲说,“逢春你少吃点儿,没事。”
赵逢春将死马肉撕下一小块,填进嘴里。真的很香,吃不出啥怪味道。他经不起肉味的诱惑,最终将叔父给的一块肉全吃掉了。按照他当时的胃口,还想吃,不过不好意思再向叔父去要,另外,也有对病马肉的疑虑,于是作罢。
叔父家的峰峰川川、婶子俊香,甚至还在婶子怀抱里的毛蛋都大嚼大咽。
“我还要呢!”“我还要呢!”峰峰、川川各自吃掉了一大块,意犹未尽。
“没了没了!就剩一疙瘩,抬下(藏下),吃饭当菜就。”俊香说。
爷爷奶奶也吃了死马肉。爷爷吃罢说:“万一把人吃出啥毛病,咱谁也不怨怅,怨只怨咱嘴馋。”
全家只有逢春的母亲清竹没吃死马肉。
“如今社员真是饿急了,啥死猫烂狗都吃。你咋也成这号人了?”到晚上,尽管全家人都没有发现肚子疼或者其他症状,死马肉没有带来明显的不良后果,但清竹仍然抱怨丈夫。
“穷急了,饿急了嘛。说正经的,今年咱家口粮真有问题哩。楦窑窑倒了弄个二遍,欠队里的储备粮,就是不楦窑,咱家粮食也不够吃。光靠顿顿喝稀的,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我看,还是要拉瓮换粮哩。”百谦说。
“唉……”清竹长叹一声,“我心想不叫你去吧,咱粮食真不够吃,男人家做重活,顿顿喝稀的不成;我有心叫你去吧,你又没下过恁大的苦,架子车装瓷器也不会。你叫我咋弄哩?”
“我虽说没有拉架子车跑过长途,这多年在农业社啥活都做,啥苦都能吃。架子车装瓮不会,跟旁人学嘛。反正换粮也不能一个人去,总要寻几个伴当。”
“唉……”清竹又长叹一声,“那你看,实在要去,先试合一回。少拉点儿,多少赚点儿粮食,不赔就行了。”
“对。头一回我也想少拉些,试合试合看成不成,能成的话,下一回再多拉。你要是同意,我这两天寻伴当,寻下了跑一回,趁天气不太冷。”
百谦拉瓮换粮去了。逢春也曾提议由自己取代父亲,但他的意见被父母否决了。
百谦出门后第三天,一股来自遥远西伯利亚的寒流袭过,老天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连续数天,看不出有放晴的迹象。
“哎哟,死老天爷咋是这!一下雨就不知道停,你爹出门带的衣服不多,肯定冷,一下雨土路走不成,也不知道在哪达歇哩。唉,娃你不知道,出了门真受罪哩。你说该咋弄呢嘛。”母亲担忧出门在外的父亲,唠唠叨叨。
“没事,妈你放心。下雨天我爹肯定在哪个村子住下了,天一晴就能回来。我估计,瓮已经卖完,换成粮食了。妈你放心。”逢春说。其实对于父亲到底会怎样,他也不知道,他没有预测换粮进程的经验,只是凭想象随便说说,安慰母亲而已。
这天,西皋镇文华村的马立忠来了。他借下雨不出工的机会专门来看望好友。
“哎呀,你不知道有多想你!”马立忠进了门,屁股没有落座就对着逢春发感慨,“也不知道咋哩,黑了做梦老梦见在学校那些事,想你想得有瘾了,见不到你急得抓耳挠腮。”
“雨衣脱了挂下,先把脸上的雨水擦一擦再说。看你急的,咱才几天没见?”对于马立忠到来逢春也十分喜悦。
“听说前一向你屋里楦窑?咋不给我说一声,叫几个同学帮忙。”
“嘿嘿,咱这些同学还没锻炼下,真正干重活不行。”
“谁说的?我觉着胳膊、腿比念书时候有劲多了。”
“倒也是。”
“窑楦得嫽不嫽?”
“嫽啥呢!下霖雨把窑浸倒了,返工了一回,劳民伤财。”
“啊,还有这事?”
“你当啥呢!”
“逢春,我有重要事情给你说。本来应该等机会合适了再说,唉,我这人急性子,心里搁不住事,干脆给你说了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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