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很公道。只要沿着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的方向,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好好劳动,斗私批修,兴无灭资,不断改造世界观,提高无产阶级政治觉悟,上大学还不是迟早的事?
这样一想,逢春觉得前途仍然一片光明。
后来他迷迷糊糊睡着了。几只蚊子在四周萦绕,发出不怀好意的嗡嗡。
第二天一大早,雷新海的死讯传来。
人真不结实,说死,一下子就死了!逢春听到消息愣怔半天。
爹妈教导他好一阵儿,说危险的事情不要参与,生产队“五王八侯”啥人都有,做事情要动脑子,交识人更要动脑子,不然会吃亏。逢春想一想也觉得后怕,假如受重伤、死了的是他,父母现在会是怎样的心情?家里会乱成啥样子?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啊。想到这里,他不禁打寒颤,原来,昨天他的经历是与死神擦肩而过!
雷新海的尸体连夜拉了回来。按照乡俗,死在外面的人不能再进家门,甚至不能进村。雷新海的遗体被停放在打麦场上。第二天,他家人在场院设置灵堂,开始丧葬的繁杂程序。死者暴毙,家人的悲伤显得更深切,更强烈,秋凤多次哭得昏死过去。
因为是“开火车”摔死的,生产队没有给雷新海及其家人更多的抚恤。经过征求其他干部意见,队长孙振山决定将场院边上一棵泡桐树砍伐,给雷新海做一口薄棺材。另外从集体“储备粮”里拿出一百斤小麦,磨成面,埋人那天叫“相烘”(帮忙者)吃一顿。要是不够,由雷新海家人再出粮食。至于摔坏生产队架子车辕把,也不再追究。
“逢春,你看叔说的咋样?叫你甭坐‘火车’,还不听!你看新海,欢欢实实的小伙,就这么死了。你以后要听叔的话呢。”雷建海说。埋人过后,帮忙的人等着吃饭,雷建海主动凑到逢春跟前唠叨。
逢春没有吭声。他厌恶地皱眉头,他不明白雷建海为啥老跟自己套近乎?他想转身走开。
“逢春,先甭走。”队长孙振山喊道,然后他对雷建海说,“你当拉粪的领导哩,把人都当死了!”
“不怪我。”雷建海辩解,“新海不听话嘛!你问逢春,看我干涉了没有?新海不听嘛。逢春也不听,硬要坐‘火车’。我把他的没办法,我又不是队长。”
“算了算了算了,甭说了。明儿把拉粪先停下,队里等着烧窑,没炭了,架子车都得用上,到县里东风煤矿拉炭。我和你几个都去。”
“行么。”雷建海说,“套驴不套?”
“不套。回茬地这几天正用牲口哩,驴闲不下。用人拉,俩人一个架子车。”
“咦大大,把人能挣死。”
“逢春,你明儿起来早些,拿根绳。叫你妈给弄几个白馍,甭穿新鞋,磨脚呢,旧鞋也不能太旧,省得半路里鞋烂了,没法务治。”孙振山说。
“能成。”逢春说。
鸡叫三遍,母亲把水烧开,给赵逢春泡了白麦面锅盔,调了盐醋辣子。逢春呼噜呼噜吃完,拿上绳和装锅盔馍的蓝布口袋,要走。
“给你灌了一壶煎水,拿上。”母亲说。
接过母亲递过来的军用水壶,热热的。逢春心里很温暖。
雷庄到县城40里黄土路坎坷不平,因下雨天车碾人踏,拖拉机、马车轮子把路面刨出一个个深坑。距离县城不远处还要翻越河川,上下10里长坡。人力拉煤来回步行80里地,其艰苦可想而知。
年轻人瞌睡多,出门时赵逢春感觉困意犹在,不住打呵欠。上了路,冷风一吹,他才彻底清醒了。
逢春和生产队长孙振山拉同一辆车,一开始他主动拉车,让队长坐着。走了大约五、六里路,雷建海凑到逢春跟前。
“逢春,叔坐你的车,平路,不费劲。”雷建海说。
“去去去,你就会‘热闹处卖母猪’!平路也要鼓劲拉哩。”孙振山斥责道。
“又不要你拉。”雷建海反驳队长,然后尻子一抬,坐上了。
逢春回头瞪他一眼,雷建海有点儿尴尬,仍然笑眯眯的。
“你这人离城四十里下马,要不然城墙把脸皮蹭破了!”孙振山笑骂。
太阳升起来。夏日的阳光照到身上火辣辣的,逢春很快满头大汗。
“振山叔,把水壶给我,喝一口。”逢春说。
“节省着喝,一天呢。前头慢上坡,你坐上歇会儿,叫叔拉。建海赶紧避(滚),我才不拉你这货。”
“没事,你坐上我拉。”逢春觉得上坡路让队长拉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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