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安最后发的慨叹是,为什么人们不愿意相信,寿命是不可以延长的。总而言之,齐安一定是个从容有度的女人,虽然参加刑侦工作也不过五年,却有在谋杀现场参悟生活本质的心理素质。这让我敬佩不已。
此外,齐安笔记散页中还记录了勘察现场、尸检报告等。她的记录方式,没有令人讨厌的公事公办(该详细记录的地方简略,该简略的地方繁琐等),有个人色彩,减少了我大量阅读难免出现的枯燥感。她在某种心情下看到的环境,甚至风景,很合我的胃口,让我很愉快,好像偶然发现了一件比给我定制的还合身的衣服。
也许,我过于珍视默契这样的感觉,因此付出代价也正常。不过,话说回来,默契难道不该珍视吗?
我喜欢所有做过的梦,哪怕是恐怖的。做梦好像是额外的体验,没有计算到生命的总长中。可惜,我不经常做梦,对释梦也没什么兴趣。在每个被我记住的完整的梦境之后,我总是凭感觉做当时最想做的事情。
这个梦之后,我无法重新入睡,起床喝了一杯凉白开水,给齐安写了一封邮件。
你笔记的散页,我都看了。我会继续下去。刚才我做梦时,醒了。醒了之后,想给你写封邮件,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
你也许已经很清楚,我到底能做什么,能否推动案子的侦破。有一天,我也会清楚。眼前,我得按部就班地去做。
如果你能多给我一点你的笔记,即使跟案子没关系的,肯定会有所帮助。
祝你搬迁顺利。
写完邮件后,我更清醒,估计睡意不会再来。我到客厅,把夜里留着缝隙的窗户打开,大口呼吸着窗外小街上的空气,各种汽车还没上路,街上居然飘来公园里树木的气息。
14
我看着手里的一张黑白头像大照片,是滕风生前他的一个同事米天君拍的。齐安夹在笔记散页里交给我的。我已经打电话跟米天君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左右端详着滕风的照片,我发现他的眼神有些慈祥,也有些涣散,把我的思绪推远又拉近。
滕风面对镜头,嘴微张,一脸疲惫,面相因此显得有些老态。我又看了一遍老梁交给我的死者滕风的照片,比较结果,死者滕风似乎更幸福些,除了因疼痛稍稍拧紧的眉头,面容安详,似乎死让滕风卸去了一些重负……这么想的时候,幽灵一般的荒诞感攫住了我:我们必须找到压迫滕风的到底是什么,因为有人把他变成了死者,似乎只有先找到这个,才能找到凶手。
难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重负吗?死了不正好解脱了?!
基于我对自己的了解,我必须及时打住这些既空荡又危险的念头。最好的办法就是出门,像高尔基对巴别尔说的那样:到人间去。我对自己发出的指令是:出门去,到热闹的地方去,喝点什么,令人兴奋的,令人沉醉的都行。见个人,跟案子有关的、无关的都行。
在我迈出家门之前,接到大侃的电话,要我去电视台拿那些滕风生前主持的节目CD,这是我朝他们要的。他给了我联系人的电话之后,我理由充足地出门了。
电视台大门口,给我送碟片的中年妇女告诉我,这些在音像商店里也可以买到。
“能从你们这里拿到,就不用买了。”听我这么说,电视台的中年妇女轻蔑地转过身去,弄得我一头雾水,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如今谁什么时候蔑视谁,比地震还不好预测。看着这样的人民,我终于深切地体会了警察说的话——工作越来越不好做,找证人比找罪犯嫌疑人还难。对此,我能做的充其量是发个毫无意义的叹息。
人民终于啥都不在乎了,除了钱。
回家的路上,莫里的表妹打电话约我去他们家吃晚饭。她嫁给了一个朝鲜人,借此抛弃了汉族的饮食习惯。我总是接受她的吃饭邀请,因为辣白菜的确好吃。
她叫遥美,电话里特意强调,她丈夫出差了,我们简单吃一点儿大米水饭(用凉开水冲过的大米粥)就辣白菜。我赶去的路上,整个身心都被辣白菜占据了。在德国留学时,认识一个韩国女生,教给我做辣白菜的方法,那以后,辣白菜差点儿变成我的“主食”,取代了方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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