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一边紧张记录,一边从字里行间揣摸毛泽东讲话的含意和精神。他眼睛有些发亮,似乎摸清了什么。毛泽东保护军队,但也点了几名将军的名。不言之中的意思该是军队也有“一小撮”,这“一小撮”还是要揪出来的。
有人插话:“群众组织抢枪是个严重问题,到处揪赵永夫式的人物。”
“不要那么紧张。让人家骂骂有什么要紧。什么赵永夫,什么谭式人物,什么匪首,都不能恼火。”毛泽东用手里的香烟指一指,像是拿着一枝针管要打预防针:“郑维山,你们也要准备挨骂。骂一下有什么要紧。有枪枝弹药也不要那么紧张。重庆,只有一万发子弹,打一会儿就光打了那么多年仗,怕什么。”毛泽东将手轻轻一拂,表示“小事一桩”。“四川革筹小组补充了十二个代表,里边有李大章。谁说李大章是刘结挺勾结的?那是我的事,我提过多次。不行,当个黎元洪也很好,总要有个把在四川有名的人。”
毛泽东抬高眼皮朝着王力,目光里像是在问:你们能替代这个“名”
“周兴、赵健民,你们没谈”毛泽东从四川又谈回云南,东一句西一句地随便拉扯。他想哪说哪儿,听者稍不留神也许就会丢掉什么重要的“思想”。
“周兴病了,赵健民谈了一下。”谢富治回答,“他对‘五·一六’通知认识不够。”
“五月十六日通知,我同总理临时决定的,发得那么快。引起好多猜测,还整到总理头上北大、清华也有这种论调。”毛泽东讲这些话时,不知是否意识到其中的悲剧。许多“造反派”只是“枪”,是投机钻营者,他们没什么是非观念,完全是揣摸“上面”的意图,随时准备向任何人开火。
又听过一段汇报,毛泽东对王力、谢富治对武汉形势夸大其词的说法不以为然,庸懒地将手一摆:“有那么严重湖北的问题,我看也不难,比湖南、江西好一些。河南也不容易转哟,安徽闹得一塌糊涂,湖北可能要先进些。”
王力对毛泽东的态度感到着急。这几天的下午,他一直在百花一号同陈再道及武汉军区的领导人动肝火,唇枪舌剑地争吵,怎么能吵成“可能要先进些”的结果?他知道毛泽东听得什么,听不得什么,便“大讲特讲”“三新二司”和“工总”几个造反派组织的群众如何受迫害,如何想念毛主席,如何在高压之下坚持革命造反,坚持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讲到动情处,他不忘朝谢富治频频递去眼神。
“武汉军区是支保吃‘左’,屁股坐歪了,大方向错”谢富治及时接过话来,“我们上街看大字报,做了调查研究。街上几岁的娃娃都知道‘三钢’、‘三新’好,是造反派,揪‘武老谭’,‘百万雄师’坏,是保皇派。军区解散‘工总’,抓了人家的头头和那么多群众,不得人心。”
王力用挖苦的语调说:“‘百万雄师’的报纸没人看,广播没人听,老太婆、小孩子都进屋,说造谣。‘三新二司’的报纸出来就抢着买,有广播,老太婆、小孩子都搬凳子出来听。”
这番话起了作用。毛泽东坐起身,语气也加重:
“三新二司,你压越压越成钢。对‘工总’那么整,不商量,不报告,就是有问题吆。整工人革命派,是有意识搞的。”毛泽东皱着眉头点香烟,用力吸进一口,下令:“‘工总’要平反。先把这几个头头放今天明天就放!刑事犯罪的另案处理。”
他再吸两口烟,已经平静些,语气变宽宏:“陈再道呀,政治上落后了,不用脑子。这下要动动脑筋”
“他的错误很大。”王力急急抢一句,就怕毛泽东的宽容。
“大错小错,只要检讨了,就没事”毛泽东却越加宽容,似乎王力的态度引起他什么警觉,故意显出轻描淡写的样子,“陈再道,要检讨。转得过来他的资格比谢富治老,能说得通”毛泽东望望谢富治,谢富治没表态。也不好表态。毛泽东淡淡一笑:“动脑筋想问题就好,我们保驾。陈再道、孟夫唐都不要打倒。”
王力的记录笔开始发滞,心里若有所失。才有分心,又被毛泽东追回来:
“起草一个稿子,发表一个公开的声明。第一,有功;第二,有错。有功是支农支工。军训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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