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能得到我的回答,但是你得先说你的。”
“那好吧,我的回答是否定的。”我承认这事实是如此艰难。
“对,你不爱她。而我跟她之间的关系,也和你想的不同,跟感情没关系。”
我没再说话,觉得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件事那么不真实。
生活有这么荒谬吗?这之前,我一直相信,我和老婆之间的事,美好或者龌龊,别人都不会知道。现在,我得承认,没有一个世界是完全封闭的,两人的,三人的,甚至一个人的。
“你很难过吧?”他见我不说话,就缓和了语气。
我的确难过,却说不好因为哪件事。
“有很多事都让人难过,”我说,“你给我打电话,跟我说我老婆的事,你觉得这不是难过的事吗?你到底是谁啊?”
“我能理解,对你来说,我是你老婆偶然认识的一个朋友。我发现她的状态糟透了,又觉得自己能帮她一把,所以就跟她见了几次面。我保证,除了这个之外没有别的。”
我当然不相信他所说的,但又不自觉地被这个陌生人吸引。一切都变得怪怪的。“你退休了?”我问他。
“退了,这是我的余热事业。”他没故意装出风趣的语调,而是把话说得很认真,“你老婆不在吧?”
“她在你家吧?”我还是不能心平气和地对他,尽管我对他已经没有恶感。
“你还是以为我和她有什么,我告诉你,没有。”他说得既肯定又坦然。
“那她怎么对你表示感谢呢?”说出这话我立刻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但是我不能把说出去的话再要回来。
“你这么跟我说话就不太地道,可我还是没把你当坏人看。对你,我多少还是了解的。你老婆说过你,好多事她可能做不出理智的判断,但是我能。我可以开导她。刘托云那件事她不再烦你了吧?”
我老婆真是突然就停止了这段时间对我进行的口头摧残,她不再提刘托云这件事了。现在我知道了奇迹的出处,惊得半天没闭上嘴。一个发挥余热的老离退创造了这奇迹,我还能说什么呢?跟我老婆在一起生活的十几年里,我试过所有直接间接残酷非残酷的办法,想让她闭嘴,哪怕不是心甘情愿的也行,从没成功。
“不管怎么说,我能理解你。我喜欢养花儿养鱼的人,不喜欢养鸟的人,说不出道理。”
“什么时候我送你几条鱼。”
“别送我,我谢谢你的好意,但别送我鱼,我没时间伺候它们。”他说。
“是啊,女人肯定比鱼更有意思。”我说。
“你又误会我了。我不是为了那点事才做的。十多年前,这件事对我就失去了全部意义。”
他这么说想表白什么?我不会因此就把他当成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那些缄默留意电线杆广告的男人,他们在自己的性无能面前,至少还有个老实的态度。
“前不久,我看了一本书,是个老头儿写的。他说,当他感到自己的**衰退时,心里并不难过,反而有从一个暴君手下解脱出来的感觉。不瞒你说,看到这儿我都流泪了。他把我许多年来的朦胧的感受一下子说出来了。我年轻时,曾经疯狂追求过这件事,得到的教训比快乐多。可惜的是这老头写完这本书不久就死了。你看,这就是人,总是太晚才明白对他们有益的事。”
我对这个老头的好感就是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都有点希望我们现在不是打电话,而是坐在没人的茶馆里相互信任地倾谈;我甚至嫉妒他帮助的是我老婆而不是我,谁肚子里没有苦水啊?接下来,我非常友好地问了他从前的职业,居然和我现在的职业一样,但级别比我高。他曾经是一个文化研究院的副院长,当然,这样的机构只能在首都。也许是因为我从没在首都生活过,所以又问了他几个不该问的问题,其中一个是,像他这样的心境是可以出家的,干吗还和女人搅在一起啊?
他的回答让我开了眼界:“像我这样的男人才能成为女人最好的朋友。没有那方面的因素,跟女人相处更舒服。而且你很快就会得出结论:女人比男人善良,聪明还不固执,包括你老婆。”
居然有人能对我老婆产生这样的印象?!在我看来,如果天底下还剩十个固执的人,有一个就是我老婆。
“你为什么不娶她?”我是真诚的,因为他们彼此很合适,对性双双失去了兴趣,对彼此都有最良好的印象。
“你对女人没了欲望,也就不会有娶她们的念头。”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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