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拿厕所做比较,有像厕所那么大的房子吗?
我希望她再一次把我的头搂进怀里,哪怕一闭眼的工夫。可她没有。没有也好,在办公室不这样最好。也许因为这个,我才忘了锁门。
“我有事跟你说,所长。”吴女士不友好地说。我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不友好,所以没有对她更加不友好。
“这么早,还是跟老鲁有关系吗?”
她听我这么说,哭了。
看见眼泪,我的心立刻变得柔软,忘了吴女士所有让我反感的地方。
“别这样,你说说看,我一定帮你想办法。”我说得真诚而且温暖。
就在这个瞬间里,在我说完这话,吴女士还没开口的瞬间里,我想起一件事:我老婆在我面前哭过很多次,我几乎从没像现在这样表现过。我老婆的哭不让我心软,反而让我心硬。我还没去想为什么,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住了。
我是不是太残酷了?
“这一次,你无论如何都得帮我一把,不然我死定了。”吴女士哭得更厉害了。
我暂时抛开了自己的思想,劝她别哭,让陆续来上班的人听见,反倒把事情闹大了。听我这么说,她真的不哭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会有一个女人来找你,所以我提前来了。我……哎,我怎么说才好啊,我真是开不了口。”
说出开不了口的话,其实不是很难的事。她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要来找我的女人是司机的老婆。
我说过,司机叫庆子,比我小十来岁。在我的想象中,他很容易就把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吴女士带上了床。因为喜欢夸张的吴女士没说庆子如何如何追求她,她只是说,那一切都发生得太偶然了。
我多少有点卑鄙,因为我稍微详细地问了一下:“偶然是指一…。?”
吴女士很艰难地说了,几次。
最后一次他们被庆子的老婆发现了。
“胡所长,你一定得帮帮我。”她说着又哭了。
我继续安慰她,同时尽量把我老婆的样子弄到一边去。
“你不知道我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她说,“他要是知道了,肯定跟我离婚,一句话都不会多问。”
“人都是会变的。”我含混地说。
“他不会,他有权有势,什么都不在乎的。”吴女士脸上以往经常出现的骄傲和矜持无影无踪了。
“我不是说我做这样的事是对的。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所长你相信我,我没什么可辩解的,事实就是事实。”她擦擦眼泪,又接着说,“可是,他从不关心我,不关心我的感受。我们天天过的日子除了平静就没有别的,像死水似的。要是能有一点点乐趣,我也不会让老鲁那家伙缠着,你不能想象他有多烦人。上次,我把他写的条子给你,也是想让你吓吓他,别让他再缠着我。可是,后来,我一想,虽然他烦人,毕竟还关心我,还算有个人想知道,我天天干吗,想主动问问我,管他问什么!你现在开始可怜我了吧?我的确挺可怜的。”吴女士说到这儿又流泪了。
我没有可怜她,我在想别的:我老婆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吗?难道,男人在变成丈夫的同时,必须失去很多善良的本质?还是,男人就不能对自己的老婆善良一点,因为他们有足够的理由这样?
“我没别的办法了,只能来求你。所长,我不能离婚,无论如何也不能。”
“为什么?”
“我不想解释,如果我必须离婚,那我只能自杀。所以,你还是不问我的好,你得帮我。庆子他老婆来,肯定先找你,你得把她稳住,千万不能让她在所里闹开,也不能让她闹到我家里去。我求你了,所长,我欠你天大的人情了,我能还,但你必须帮我……”
她有点语无伦次了,心里肯定乱得不得了。
“你告诉他老婆,我可以发誓,决不再找庆子。如果她还不相信,你可以告诉我,我想办法调工作。我走,怎么的都行。”
上午十点,我得开会,继续讨论分房的事情。我答应了吴女士。然后把她打发回家了。当我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分房小组的人都到了,我已经熟悉他们的面孔和表情,今天却觉得它们陈旧,仿佛上面浮满了自我欺骗的灰尘。我想,自己跟他们没有不同,也许都需要泪水清洗,进而知道得更多一点,我们到底要什么。
一股浓烈的气味钻进了会议室。大家互相看看。
先闻到的是炸辣椒的香气,勾起的是食欲;接着就是焦煳味儿,大家纷纷咳嗽起来。男人三立刻说是刘托云干的,好像他们事先商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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