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难过失望的眼神,想起她对这事的高标准,心里恨死自己。我忘了她是不是处女这回事,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我得让她快乐。然后我做的事,应该是我余生中的最后一次,不是我不喜欢,而是我担心再也做不到了。
我至今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支撑我,我真的像狂人那样,像黑丽期望的那样,再次振奋,用尽了全部气力,把她带到了所谓的天堂。那以后,我躺在床上,差一点被自己的汗水淹死。我想,我身体里的水分都变成汗了,明天我将枯瘦一万倍。
这个夜晚的最后一幕,是黑丽不再有责备我的眼神。看见她满意地躺在床上,就觉得出多少汗都是值得的,黑丽作为处女或者作为女人,在我的眼里变得至高无上。
爱情不是为了自己快乐。
也从不把自身放在心上。
它是为了别人牺牲安乐。
在地狱的绝望中建造一座天堂。
仅以这几句抄来的诗纪念与黑丽小姐共同度过的所有类似的晚上。对我而言,那时间和爱有关。我抄人家的诗是因为自己不会更好地表达。
早上,我临出门的时候,老婆突然对我大喊一声:“你到底怎么了?”她说。
没人是傻子,我感到惭愧,就低头装出认真穿鞋的样子。
“我已经跟你说过五次,我们谈谈。要是再不谈就离婚。你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吗?离吧,谁知道谁还能活多久,活着分开总比死了再分开好。”
在她这么说的时候,我脑袋里闪现了一下黑丽的模样,没有答茬儿。对所有和死亡搭界的话题,我都忌讳。
她看上去那么伤心,这是我们结婚十八年来,她第一次提起离婚的事。可我还一次没提过离婚。虽然我们有时的关系比好多离了婚的夫妻更差,差很多。一这么想,我的内疚就减轻了一些。我对她说,现在太忙,以后再谈好了。然后就离开了家。
来到街上,在早上温暖的阳光中打了个冷颤,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次也没提出过离婚。决定下班后,一个人好好想想,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男人,除了秃顶,我还有什么特征?
我开步走,去上班。走着走着,心情就变了。我的思绪提前活跃起来。迎着经过女人留下的香气,我又想起了和黑丽度过的晚上……
十八年前,我有了第一个女人。那之前和那之后的我,应该是有变化的。但我忘了具体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那个女人成了我的老婆。
现在我有了第二个女人,好像也有了巨大的变化。走在大街上,我总是感到心中有跳动着的节奏,走路时也飘飘的。
一个老太太在扫烤鸡店门前的尘土,她抬头看了我一阵,直到我走过去。也许她能发现我现在有了第二个女人,流水一样的日子被系上了一条红线。不然她为什么看我看了那么久?我朝单位走去,看见的每个从身边经过的行人,都觉得亲切,相信他们能发现我的变化,我现在和以往不同的心境,就像他们能发现一个处女一夜之间不再是处女了一样。
如果性能在生活中划出一条分界线,那它就应该是个标志,而不应该是个秘密。
迈进了研究所的大门,我就像一个被重新设置了程序的机器人,立刻把在大街上还愿意张扬的东西收藏了起来。夹起尾巴之后又发现了新的乐趣:我必须在研究所里隐藏的事情,另一个人知道得清清楚楚。一看见黑丽的办公室门,心就痒痒的,仿佛正在被一种幸福轻轻地挠着:我们是一条绳上的两个蚂蚱,两个蚂蚱,两个。
我走进办公室,翻过台历昨天那一页。今天的日子下面写着:宜祭祀,补塞;忌理发,如宅。
早就该去理发了,一直拖着,像我这样发型的人去理发,总有亏的感觉。原想今天去,台历上又这么写了,逆着老规矩去做事,不知道还罢,知道的情况下,我一般不做。于是,我在台历上闲写了一句话:“今天不去理发。”
“那你今天干什么?”邓远走了进来,看见我写的话,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还没安排,你想请我?”
“哎哟,头儿,请领导的事,我这辈子还没干过呢。”
“没机会吗?”我好像找到了一些不属于我的幽默感。
“都没有,没机会,也没必要。”她说,“我一不想升官儿,二不想发财。”
“那你想干什么啊?”
“没什么特想干的,每天就这么活着呗,高高兴兴的,有时候看点书,挺好的。”她说得自如,没有丝毫作秀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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