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你真是挺幽默的啊?!”听说已经有人研究这种夸人的方法起源于何时。
“但是,你多不谨慎啊。”他话题一转,就把悠出去了。领导不愧是领导,背后你怎么说都行,当面你就得服气,一语定调子。
“那种事,是男人就能理解,但你也太快了点儿吧,又赶上分房子的节骨眼儿上。别看你当过副县长,经验差多了,人小志不小的女同志到处都有啊。”
我想到了黑丽。
“我本想这研究所就让你一个人干了,现在看不成了。下面有反映,我不表示表示也不好啊。这样吧,给你派个副手,你看怎么样?”
我想到一种蝴蝶。
“那人是谁?”
“群艺馆的胡军。”他友好地对我说,“你不认识他吗?大高个。”
我认识这个人,碰巧还知道他是胡“厅长”的侄子。
“你们先配合着干干,看看群众的反应,然后再说。”他像是安慰一个五岁的痴呆。
我还在想那种蝴蝶。
它们长了两个头,一个在尾巴上,大大的,很显眼;一个在前面,小小的,很不显眼。它们有时落在树枝上,小鸟们就想吃它们。
小鸟总是先去叨尾巴上的大脑袋,蝴蝶抖动一下就飞跑了。因为它们尾巴上的那个大而显眼的脑袋是假的。
“还有别的可能吗?”我问。
“啥别的可能,当处调你干吗?”他不屑地说,“多没意思,一大堆处级干部天天聚在一个大屋子,不是喝茶聊天,就是看报纸,你不适合吧?”
我没当过大一点的官儿,但是官场上的经验还有一点点。我能想象我的未来的副手将会把我置于怎样的境地。因为他握着我的把柄,他就可以把我变成研究所的那枚红章,锁进他的抽屉,权利在我这儿,动手盖章的人却是他。
我让自己稍微安定一下,然后请求给我一天的时间考虑。
他说,没问题,别说一天,十天,十个星期都行。
“当处调的可能性,你也考虑吗?”他很关心这个。
“我想处调就算了。”我说。
“我看也是。”他说,“喝茶聊天,顶多展望展望永远不会走近的未来,跟皇上的后宫佳丽差不多。”
“所不同的是,他们的肚子飞快地生长。”我接了一句。
“老胡,你真幽默。”他又一次那么强调地说我幽默。
可我怎么就不觉呢?!
我和黑丽去过的那间闺房,整洁无比散发着好闻的水果和洗涤用品的混合气味的闺房。也是在那里,我把我的生活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它的主人进修回来了。有一天,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黑丽没有怀孕。”停了停她又说,“你们在我的房子里幽会过,尽管我不太愿意,可是黑丽先斩后奏。”
“她跟我说起过你,还有你的发型。我觉得你还算是老实人吧,就告诉你一声。你也不必再问她了。她好像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好的,好的。”
挂断电话,我立刻给黑丽打电话,仿佛是一个下意识动作。还没等我想好说什么,电话已经通了。
“说话啊?谁啊,不说话打电话干吗?”黑丽冷冰冰的声音。
“是我,黑丽,我现在在办公室,你能过来一下吗?”我低声说,好像门外有人候着。
“是所长叫我吗?”她不带感**彩地问。
“不是。”我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不可以再利用职权了。
“那就对不起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们现在谁都不欠谁,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话,再跟我说话你就不是人。”她一口气说完,放了电话。
我想不起来谁跟黑丽一个办公室,为什么那个人总不在。要是他在,黑丽就没有那么多机会露出恶狠狠的一面。
过了五分钟电话响了,是黑丽。
“要是你晚上有时间,我请你吃饭,还在老地方吧。也许我们能谈谈。”黑丽语气沉着地说,好像时光刚刚过去了十五年。
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好谈的。她偶尔夹个菜叶儿放进嘴里,嚼三十多下之后吞咽,从不看我一眼。
我也找不到话题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心里踏实得不得了,后悔又来了这么一次告别仪式。
如果她不给我打电话,我也会这么做的。好像我们是从吃饭开始的,那也必须从吃饭这儿结束。管它咽得下咽不下,饭店是我们唯一的去处,饭桌是我们唯一的家园。
“我不是故意要坏你的。”黑丽又咽下一片菜叶,头也没抬地对我说,“我那天情绪不好,就随便跟他说了。没想到他是厅长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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