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积攒的,不舒服的……”
“不用跟我来这套。”她更加尖刻。
我想起张道福对她的伤害,那也起始于倾听。不安,像云一样在我心里浮起。我害怕帮不上刘托云,那样,她就帮不上我,而她是这世界唯一能帮助我的人,因为,只有在她面前,我愿意敞开自己,完完全全的。
这是一个自私的想法,但是我真实的想法,没有半点儿虚伪的成分。
“你到底怎么了?”我问她,好像也在问自己。
“我很正常,只是我不像小姑娘那么幼稚。男人是什么东西,我再清楚不过了。”
“你说男人是什么东西?”我低声问,并不希望她回答。
“你别这样问我,你自己不清楚男人是什么东西吗?”她好像也在对自己生气。
我没有说什么,觉得说什么都不妥。
“男人已经变成了性的奴隶。”她放低了声音,“你是艺术研究所的所长,不可能对艺术一无所知吧?你看看现在最前卫的行为艺术在搞什么,从前亮出舌头,现在亮出下身,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空空荡荡吗?”
我没有接话,她接着又说:“有钱的老板找靓妞,没那么有钱的干部就找会计秘书之类的,老师教授就打打女生的主意。”她停顿了一下,“这不就是我们的现状吗?性改变着全中国,也改变着女人,她们不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了老公,原谅了男友?尽管他们都犯了性方面的过失。女人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性!”
她看上去很激动,我没话好说,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我这人神经不好,所以不跟你们玩儿,我拒绝妥协,就是不跟你们玩儿。”她突然又莫名其妙地大叫了起来。
“你觉得我跟他们一样?”我小声问她,仿佛在这个晚上,我是一个无权大声说话的人。
“有什么不同吗?”
“你说得有道理,我也占了会计的便宜。”我说,“我伤害你了吗?”
“伤害了!”她大叫了一声。
我们在她大叫的尾音中怔住了。
我没想这样去问她,因为没有理由,与黑丽怎样,是一件跟刘托云没关系的事。但是我问了,问得诚心诚意。
她一定也没想这样回答,同样没有理由。但是她回答了,大叫着回答了。
在她大叫过后的寂静里,我们都醒了,看见了我们自己真正的模样。
一旦女人在男人面前呈现了她们的致命弱点,接下来她们能指望的就只有运气了。
那男人如果善良,就会顺着这软弱的部位送去真正的关切。可惜有善良的地方也有不善良,不善良的男人会在这同样软弱的部位拴上一根绳子,把她们驾驭得如牛如马。
我是一个善良的男人。别因为我这样说就立刻骂我,因为我没有炫耀的意思。善良在我看来跟软弱没什么差别,它不该算是男人的优秀品质。一个优秀的男人可能起源于一个鄙陋的男人,关键是后天的努力,包括服装和汽车的档次;善良却是天生的品质,它甚至可以在你装狠的时候露出尾巴,让你把所有的硬戏都演砸。
我以我的软弱拥抱了刘托云。几分钟之后,她软弱外皮上的硬刺儿在我的怀抱里退化了。她还在哭,却哭得像一个有人疼爱的女人。
她哭了很长时间,在这期间我的手机响了两次,都被我关掉了。那以后黑夜慢慢遮了上来,我问刚刚停止哭泣的女人,要不要我去买点吃的东西。
这句话提醒了她,使得她离开我,坐回到旁边的位置上。
我恨自己多嘴,让我们都变得尴尬。
“我去买点吃的东西。”我又说了一遍,好像这是眼前无论如何必须做的一件事,尽管我们谁都不饿。
如果我可以爱你多好。
我不必整天都抑制着泪水。
心无所属地逢场作戏。
我可以在礼拜五心情平和地。
告诉你,我礼拜六的安排:。
上午睡觉,下午逛街。
(第三次购得的刘雨的诗,我怀疑他把一首诗拆零出售了。诗人啊,把什么都拆开。)
我出去为我们买了点吃的东西,回来的路上,一个男人在我后面喊了一声,我没听清是什么。我回过头,借着路灯看了一眼,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的模样看上去像是生活在国外的中国人。
“你跟我说话?”我问他。
他说是。
“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先生。”
我笑了笑。他们说先生的方法跟我们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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