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散文集(228)

2025-10-10 评论

    鲁迅的文学活动开始于本世纪初期(约在一九○三年前后),而他的革命爱国主义思想的形成却要更早一些;他的《自题小像》诗(作于一九○一年)就表示了把生命献给祖国的决心。但是,作为文学家、思想家和革命家的鲁迅,他的革命活动和文学活动,却是从一九一九年"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正式开始的。在"五四"前夕,他写了有名的短篇小说《狂人日记》(一九一八年),这是中国革命文学的第一燕,也是鲁迅的革命文学的第一朵花。后来他在《呐喊》自序(一九二二年)中说:“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这当然不是偶然的事情。鲁迅在《自选集》自序(一九三二年)中,曾经这样写道:
    “我做小说,是开手于一九一八年,《新青年》上提倡‘文学革命"的时候的。这一种运动,现在固然已经成为文学史上的陈迹了,但在那时,却无疑地是一个革命的运动。"
    鲁迅毫不隐蔽他的作品的政治倾向性,和为当时的政治服务的目的性,在这篇《自序》中,他又写道:
    “我的作品在《新青年》上,步调是和大家大概一致的,所以我想,这些确可以算作那时的革命文学。
    …………
    这些也可以说,是遵命文学。不过我所遵奉的,是那时革命的前驱者的命令,也是我自己所愿意遵奉的命令,决不是皇上的圣旨,也不是金元和真的指挥刀。"
    鲁迅在这里所说的"遵命文学",就是遵革命之命的文学,也就是反映了人民斗争和时代精神的文学。文学是革命斗争的武器之一,鲁迅最善于灵活地运用这个武器从多方面来为革命的政治服务。和《狂人日记》同时,鲁迅开始了杂文的写作。他创造性地发展了这个文艺武器。从当时发表在《新青年》的随感录,直到他停止呼吸的前夕,他从各个角度,运用各种题材,或冷嘲热骂,或大声疾呼,或巧妙比喻,深刻地揭露了那时候的以各式各样嘴脸出现的封建妖孽和洋场恶少(买办意识)。这些杂文,以生动的极富于形象性的笔墨,表达了鞭辟入里而又耐人咀嚼的思想内容,给当时的反动思想以致命的打击,给当时的追求真理的广大青年以莫大的鼓舞和启发。
    在一九二五年,鲁迅曾经庄严地热情地宣布:
    “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苟有阻碍这前涂者,无论是古是今,是人是鬼,是‘三坟五典,百宋千元,天球河图,金人玉佛,祖传丸散,秘制膏丹,全都踏倒他。"(《忽然想到》)
    坚决反对任何阻碍我们进步和发展的事物,就是鲁迅的革命精神的中心一环,而也是贯串在鲁迅的文学活动的一根红线。
    鲁迅的一生和他的文学活动,都跟当时的民族、民主革命运动,当时的阶级斗争,紧密地联系着;他的全部作品反映了一九一九——一九三六中国革命运动的壮阔波澜,然而,同时也反映了作为当时革命运动重要一翼的文化、思想战线上的时而正面交锋时而迂回突袭的长期而艰巨曲折的斗争。斗争的锋芒所指,常因时因地而不同。鲁迅是最善于辩证地看问题的。他曾经尖锐地指出:
    “革命文学者若不想以他的文学,助革命更加深化,展开,却借革命来推销他自己的文学,则革命高扬的时候,他正是狮子身中的害虫,……"(《伪自由书》后记)
    他反对"为艺术而艺术",指出这不过是地主资产阶级的“消闲"文学的别号;但他也反对不讲求技巧的"标语口号式"的作品。"标语口号式"的"革命文学"是缺乏感染力的,是对于文艺为政治服务的简单化、庸俗化的理解和作法,实际上达不到文艺为政治服务的目的。他曾经强调指出:
    “我以为根本问题是在作者可是一个革命人,倘是的,则无论写的是什么事件,用的是什么材料,即都是革命文学。从喷泉里出来的都是水,从血管里出来的都是血。赋得革命,五言八韵,是只能欺骗盲试官的。"(《革命文学》)
    鲁迅很重视文学艺术的特征,以及把文艺作为手段为政治服务的特性,并严格地把文艺和其他的革命宣传工具区别开来。在《文艺与革命》(一九二八年)中,他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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