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散文集(286)

2025-10-10 评论

    最后关于《文阵》,甚望兄支持下去,编辑体例,照现在样子,就已不坏,似无改革之必要。“短篇”则常有更妙。……
    此间青年作者,寥寥无几,所作太公式主义的了,由于读书太少之故,且亦由于所读范围不广之故。……
    茅盾〔一九三九年×月×日〕

    罗荪吾兄:忆自迪寄奉一信,忽又半载。顷得读《文学月报》第5号,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兄等之努力,殊为钦佩。而于《文艺的民族形式问题》特辑,尤感兴趣。光未然之长文及座谈会诸公之高论,大部分皆与鄙见相合。以群兄之见解,弟尤有同感。盖据弟见闻所及而言“民族形式”之前途,可能有错误之倾向发生而滋长,——此即强调了旧形式在民族形式上之比重,而以今日民族形式之提出,视为五四新文艺运动之否定,从而流于褊狭的“自力更生”主义;此其一。或者,又以为新文艺之不能深入大众,主要在于形式,而不知内容亦与有关;中国大众文化水准之低无可讳言,而在生活重压之下,凡非与其切身的生活问题有直接关系者,大众是不感兴趣的,是故昔在提出“大众化”之时,就已再三指出,“要向大众学习”,—-即要了解大众以何者为生命攸关,非争不可;大众之了解一事物,乃通过物质的关系,而非精神的(从具体的行动,而非从抽象的说理),等等一切,然后写成的作品,能为大众所接受也。不然,《红楼梦》、《儒林外史》,是旧形式之佼佼者;然而有几许大众对之有兴趣耶?今日言民族形式,倘拘执于问题之表面,而误以为形式是大众所熟悉,内容便无论怎样都行,则亦不免背谬;此其二。以上二者,已颇有人论及,但尚嫌弃声浪不高,易为一般青年作家所忽略。盖欲吸收世界文艺之精华及向大众学习,其事甚难;而欲“学习”旧形式,并作换面改形式之所谓“扬弃”,则似颇易为力耳。平心言之,单纯之“旧瓶新酒”论,固已受多方面之驳难,然鄙见以为倘能真正做到在旧瓶子里装进了大众所喜爱的新酒,既易上口,又于卫生有益,则瓶虽旧,在今天还是比半新不旧的瓶子装进了酸酒好得多了。但此非即说不必再努力创造民族形式之谓。
    光未然之长文,殊见用力之够,亦颇多警辟之论。惟于指陈旧形式句法之巧妙,语汇之丰富处,其中有数点,鄙见有与不同。如所举《蝉宫曲》之连用“一声”,“一会”……
    以及“宝玉问病”之连用“一阵”,“一面”……等之“一字格”,我觉得并不可爱。昔在江南听说书,见听者对于排句式之铺叙未表兴趣,然则此种单调的近于文字游戏之“一字阵”,恐亦未必娱于大众之耳。又叠字格,恰当好处用一二,颇觉可爱,多用则成为文字游戏。凡文学游戏,于形式上虽似新奇,实则有伤于表情之真挚也;至于双声叠韵,则以南方之吴语系语言而论,似乎并不多;双声叠韵似乎还是在文言文字较多,故此点上值得再讨论。偶因有便,托带此信,率陈偶感,草草不工,不足为外人道也。
    顺颂时祺宝权兄及诸友均此,恕不另柬。
    茅盾〔一九四○年〕八月五日于东山

    广平先生:去年八月以来,即欲上书问候,并叙多年阔别情况,不幸忽遭小女之丧,而小儿亦因盲肠炎来渝就医,私事丛杂,心绪恶劣,屡屡裁笺,不能成书。疏懒之罪,敬平原谅。常从友人口中得悉府上近况,月前复见报载近作,既遥为祝福,亦钦敬无已。此间一切,想有所闻,兹不赘述。雁拟过旧历年关,再作归计,盖八年之间,老母弃养,复丧一女,东望家园,无复欢畅,故不欲早归耳。昨日胡风兄来,曾就鲁迅先生遗著版税保管情形,告知种种。版税保管,三年前同人集议,曾委托沈钧儒先生,复恐渠事冗,言明渠可就应办各事,分请各友代任奔走。至于如何运用已收之款,保存币值,使在物价高涨之下,不至吃亏,则请沈老随时斟酌办理。此中经过,想胡风兄亦有所报告。雁因居乡间,各事多不接头;其实亦不仅雁为然,各友皆未尽了了。沈老事忙,亦未以告各友,仅至上月,因须托便人带奉,始知有美钞及黄金存款各若干耳。至于经收各帐,其在沈老处者,已催询数次,皆因沈老事忙,无暇检出,乃至“峨嵋”应付及已付帐单亦不能找觅。此事恐有大家至沪后再行清理矣。鄙意“峨嵋”出书百种,历年都未清结,似应照作家书屋付款办法,曾以询沈老,未有结果。总之,办理不周之处,雁自不能卸除从前偷懒不过问之责,但事亦有难以多问者,此种情形,胡风兄实亦身经之矣。其余多项,函中未便详言,将来当以面告。匆上并颂日祺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茅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