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纸请转交。
沈雁冰〔一九七七年〕四月八日
关于鲁迅电贺长征胜利事,我所知道的情况如下:一、史沫特莱把长征胜利事告鲁迅,(平时国民党封锁消息,一般人都不知道),并建议鲁迅去电祝贺。
二、鲁迅把此事告诉我,但那时电文未拟就。当时我有别约,时间已到,未及详谈,只说:电报如何拍出去。鲁迅说,这就要史沫特莱办了。(要知道,那时,在国内,根本不能打电报到陕北,在国外,除了第三国际——即苏联,大概也不能与陕北通电,而苏联之能通电,也只是我们当时的猜想而已。)
三、此后,因为那时忙于别事,跟鲁迅相见时都谈这些事,(这些事有对付国民党的文化围剿的,有关左联内部纠纷的等等),就没有再问鲁迅电贺的事;鲁迅也未提。遇见史沫特莱时,也没有谈及此事。
四、进入一九三六年,当前要做的事更多了,我把电贺事完全忘了,鲁迅似乎也忘了,都没有再提(请注意,当时我虽然常到鲁迅家,但每次都有事而去,谈完了那件事就走了,根本不能长时间聊天。)
五、解放后,成立鲁迅博物馆,预展时我看到有一幅画是我与鲁迅在拟电文(贺长征胜利),大为惊异,当即告诉他们,事实不是两人合拟而是鲁迅一人拟的,且我那时未见电文原稿,也不知有那些人(除鲁迅外)在电尾署名。
六、当时鲁迅博物馆拿不出电文全稿或其抄件,只说是解放前某根据地的报上(似是晋冀察日报)载的一条消息有此一句——即一九七六年版鲁迅书信集上所载的。
七、史沫特莱如何转发此电,史沫特莱回忆录(早有英文版)未谈及,且根本未提及她建议鲁迅发电事。所谓从巴黎转云云,都是解放后知有此事者的猜想。所谓“从巴黎再拍到陕北”这一猜想是不合理的;只能猜想史把电文弄到巴黎(不是从上海拍电而是把电稿寄往巴黎法共地下党的外围组织),然后由巴黎法共转到莫斯科,然后再转到陕北。
我能回忆的如此而已,过去有过许多人问我,都是这样回答。
沈雁冰〔一九七七年〕四月八日
王德厚同志:六月二十六日来信收悉,我未曾看过一九四七年重庆文光书店印行的《鲁迅旧诗新论》,亦不知编著者司空无忌为何许人,或许竟是文怀沙化名亦未可知。文怀沙曾见过,但我确未看过该稿。“引”中所谓“此诗〔书〕初稿甫成,承茅盾先生改正错误之处甚多云云”,不是事实。一九四七年五月后我从苏联回上海,旋即赴香港。文怀沙为人浮薄,我们都避之。至于画家王姓一节,我记得其事,曾与人语及,或为文怀沙辗转得知。然我当时谓王君将赴苏区(当时称瑞金苏维埃政府所在地为苏区),非谓苏联也。文怀沙说是苏联想是传误,又加以“深造”二字,则可见其捕风捉影。鲁迅日记之赠画家一诗是否即为赠王君,我不敢必。记得当时言及王君,非为诠释鲁迅诗(平时约为抗战时在重庆),实亦未见此诗。
日本人赴苏联者有之,但恐非画师望月玉成,至于赴苏区,则敢断言是没有的。望月先生肯定没有到过苏区,或想去;鲁迅赠诗时,他正要回日本。诗中“春山”似可泛指,不要指定为革命根据地也。
雁冰〔一九七七年〕七月一日
王德厚同志:七月二日来信及《鲁迅旧诗新论》均收到。简答如下:一、看了《新诠》的《引》及各诗的“按”语,想不出这个自称司空无忌者究竟是谁,但《教授杂咏》按语谓一九四三年,洪深在复旦大学教书,则似非事实。
二、“豪〔华〕灯照宴敞豪门”诗后按语谓我说鲁迅之友某曾作一画云云,全非事实。我不记得曾对谁说过这样的话,鲁迅之友中亦无画家;且此诗所刺之豪门,显然不是日本军人。
三、《引》中说他在四川白沙教书时曾晤魏建功;又说何其芳很欣赏他这《新论》,两人皆在北京,不妨问问他们是否知道这个司空无忌是何许人。
我看了此诗每条按语,觉得此人理解鲁诗的能力很差。甚至可说是全然不理解。例如“大江日夜向东流”两诗的“按”语,莫名片妙。《自嘲》之“按”语亦然,“洞庭木落楚天高”,“禹域多飞将”等诗都“按”不出来。我大胆猜度,这是个妄人,写这本《新论》为了骗人,却在《引》及“按”中故意拉入一些文艺界人以示其交游之广阔,也是为了骗人。匆复即颂健康!书邮寄不便,请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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