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12)

2025-10-10 评论

    我才不在乎兼职不兼职,能出书就是好编辑,我恭恭敬敬:“武老师,认识您很高兴。”
    “别叫我老师,把我叫老了,看了你的简历,咱俩一样大。”她咯咯笑起来。
    “当然应该叫您老师了,老师不看年龄,看资历和层次。”
    “还是直呼其名吧,只有我学生叫我老师。”她操没口音的普通话,声音不算细腻,有些硬朗,透着磁性。
    “哦,那请说吧。”我避开了一切称呼。
    “你的书稿我看完了,我觉得不错。一个新人一动笔就长篇小说,这种例子很少。”
    “惭愧,我不是中文专业的,我瞎写。”
    “嗨,这跟啥专业没多大关系,很多作家都不是学中文的,有些连大学门都没进过呢。”
    “这倒是,个别人只认字两三千——含错别字,就擅自进行文学创作。”我也笑起来,“我这人很少写错别字,就是废话多,话痨。”
    武彤彤说:“废话也得有才行啊,看得出来你有强烈的倾诉欲。我就没那么多想说的。我尽量吧,不过出版有三审,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会前功尽弃。”
    “太感谢了,武老师。”
    “别客气。嗨——,怎么又叫我老师了?”武彤彤笑着责备道,稍作停顿,说,“顺便问个愚蠢的问题,别见怪呵。——写的都是你自己吧?”
    我愣了一下:“瞎写,不过第一人称而已,我喜欢这个角度,特真诚,当然驾驭全局有技术缺陷。呵呵,我是当成自供状来写的。”
    “难怪够感人的。——你现在干嘛呢?”
    “正呛水呢——市场经济之水。”我傻笑。
    “你够乐观的啊,折腾折腾也挺有意思。行了,我今天就说这些,本月内我会再和你联系。”她顿了一下,“忘了一件事,你能不能寄张照片来?”
    “要这个干啥?”我一愣。
    “作者投稿时大都给一张,当作者简介。”
    我心想八字还没一撇呢,还是很高兴:“是不是做诗人或哲人状——以手托腮目光如炬或眼神迷离那种?这样矫情(注:矫情,北京方言,指不自然,矫揉造作,全书同。)的没有,逃犯状的倒有几张。”
    “哈哈,那就更有意思了。”她笑,说,“记一个我的呼机号,邮寄后通知我一下。”
    逃犯状的毕竟羞于示人,我选了大学毕业照。一寸,黑白,惟一一张穿西服的照片,嘴上一毛不拔,油头粉面中没由来的一脸正气,颇有五四时期留学生风采。在我最自恋时,恬不知耻地觉得堪比少年周恩来青年汪精卫东北张少帅啥的,四大天王滚一边去。
    不久晨歌来电,说如果五万块基本没问题,或者给版税,百分之八,首印两万,我大约能够拿到三万多,如果加印再另算。我装腔作势说考虑一下。我就像捡了个大钱包的菜农,迫不及待地谋划这笔钱咋花。那时候,虽然一部手机要六七千,当地房价只要五百一平米,卖它五万,正好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管它的,住下来再说。即使按版税算,三万多也可以添点钱买套大的或不添钱买套小的。我还想到股市补仓自救,一解套就出来,这绞肉机可把哥们弄痛了。
    版税这玩意儿也挺好,涓涓溪流源源不断,没准我就可以像塞林格(注:塞林格(JeromeDavidSalinger,1919~2010)美国著名作家,作品《麦田守望者》被认为是二十世纪经典之一。)那样,靠一本书——退休啦。一切似乎好转起来,久违的阳光投射进我阴霭的胸腔,食物渐渐有了滋味,睡觉也少了梦魇。我开始出门游荡,会见朋友,还第一次主动约雪儿吃饭,以致于她在电话里说是外星人给她的电话。尽管我和她的关系始终无法确立起来,愈发成为没任何目的的好朋友,这样也挺好。
    9
    生活时刻处于失控状态。我回复答应版税条件后,晨歌非常抱歉地说,书稿终审时被盯上了。此人不在出版社工作,文化不高,级别也不高,却是他们的太上皇,拥有对任何稿件生杀予夺之权。我小心翼翼地问我犯啥事了,他说,你不太走运,他们送去书稿,那人恰恰看了我写局长进澡堂子洗桑拿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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