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本人的脸啊,比八达岭也少不了几匹砖,再说我本来就老了嘛。”我故作坦率,“不过看谁比了,和你比我老了,但和华仔、润叔这帮人比年轻多了;和那些大尾巴狼相比,压根就是半成品,第五纵队——不——第五梯队都轮不到我呢。”
“还挺自信的呐。”
“江湖险恶,世道不古,我这样的人再不厚颜无耻一点,咋生存啊?”我讪讪地说,“啥时间答复啊,三天行吗?一周吧。”
小羽笑起来:“你真是属猴子的啊,猴急猴急的,当这是小屁孩过家家呢。”
“你这么一美女,我不急行吗?你看看,就这一会,多少人打量咱们,干嘛啊这是,解救被拐少女呢?”
“心急吃不了——”小羽调皮地说,紧急闭嘴,“后面就不说啦。”
“那好吧,好好考虑考虑吧。”我故作潇洒,“反正越快越好,我要是被别人拐卖了连夜进洞房你哭都来不及了。”
小羽笑着挣脱我,跑上公汽,在车上她笑盈盈地向我挥手,还将手伸出车窗,五指快速聚拢分开几次,这手势还是头次见识。
此后一周小羽和我通过几次电话,每次都大谈我那本书,她坚持那流里流气的主人公就是我。我强调不过使用了第一人称。她又刨根问底那几段感情描写和性描写是不是真的,我坚决否认,小羽忽然引用伟人名言:“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咋写得跟真的似的?”
我哑口无言,半晌才挤出一句:“我也是从公公那儿找到灵感——纯属意淫。”
小羽被逗得哈哈大笑,纯粹一小屁孩。当我问她“我们的事”考虑得咋样时,她说:“我还在想呢,原以为遇到了一个小痞子,结果是个老流氓,对付老流氓我更得小心了。”
小羽一口一个流氓,既让我尴尬莫名,又令我心花怒放。知音总是相逢晚啊。
4
周末傍晚,小羽来找我。天气冷起来,我躲在“华堂”商城玻璃旋转门后望着昏暗的街景,内心一片柔软。忽见一个蓝白小点从人群中闪出来,穿过人行横道,急匆匆走过来。果真是甄小羽,她穿着浅蓝发白的夹克、米色休闲裤和旅游鞋,头发被扎起来向后甩去。她背着小背包,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我赶紧出门挥手,看见我,她又兴奋地将五指快速聚拢分开几次,算是打招呼了。我看见她像欢快的小鹿越过横栏向我跑来,嘴巴上叫着我的名字。我一脸佞笑迎上去,接过大袋子问:“啥宝贝啊?”
“秘密!”小羽调皮地说,一把抢回去,又塞给我,“算了,你看吧,反正给你的。”
我摸了摸,软软的,滋滋的,鸭绒枕头!惊叫:“咋给我买这玩意?多少钱,我给你。”
“干嘛啊?我说好是送你的。”小羽先责备我,又兴高采烈地说,“拿出来看看,喜欢吗?”
我说:“大街上拿个枕头出来像啥话,摸摸就知道很好。鸭绒的吧?”
小羽点点头,一付愁眉苦脸泪眼盈盈:“看你真可怜,连个像样的枕头都没有,还作家呢。”
我突然鼻子发酸,眼睛湿润。那套在“十字星百货批发市场”买的简易床上用品已经猥琐不堪,尤其那个枕头,走形走得跟狗肠子似的,还发出古怪的气味,不知道来自什么巧夺天工的替代物。一年多脑袋就搁在一堆垃圾上,恶心死啦。我也想过换一换,就是没去。小羽说:“睡觉枕头最重要了,枕头不好会做噩梦的——你又不写恐怖小说。”
“你对我真好。”我顺势说,“咋感谢你呢,请你吃一顿吧。”
“今儿我请你吧。”小羽说,不容我争执,她急着说,“你都请我好几次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再说——今儿我发薪水啦。”
“你才工作,发几个钱啊?”我说。小羽眉飞色舞:“一千七百九十块呢!”
“巨款啊!”我做大惊小怪状,“这老板也太抠门了吧?给个整数也好听点。”
“就是嘛!扣这扣那扣的,不过请你撮一顿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好,我就配合你——非礼一下吧。”我一脸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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