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忙于讨生活,且毫无力量,除了在情感上惺惺相惜一下,在道义上支持一下,没更多的行动了。《人精》有过一次短暂的回光返照。一年后,这家损人不利己的杂志被吊销刊号,终于寿终正寝。
伊拉克战争带来的兴奋还没消退,一种肉眼无法洞悉却致命的病毒又游荡于空气。这种从野味传染到人类的可怕病毒源发地在广东,北京却充当了它的首都,一时间风声鹤唳。大街上公汽上商场里电梯间一切有人的地方,人们戴着口罩探头探脑面面相觑;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捂了一段时间捂不住了,国家最高卫生官员和北京最高行政官员被同时免职,北京进入紧急状态。吓傻了的人们抢购食品药品,板蓝根成了救命稻草,普通白醋被一扫而空,黑市炒到三百块以上,小羽也让我买了几瓶。密闭门窗后,放到锅里煮,直到蒸发殆尽,房间里楼道里被褥上,甚至身体内外都酸溜溜的,弄得跟醋坊似的。
我在阳台伸出脑袋一看,空空如也的街上,全密闭的救护车红灯闪烁,孤独地呼啸而去,依稀可见车内穿着防化服的医务人员和司机,出门的念头灰飞烟灭。餐馆早已停业,幸亏还有几个不怕死的菜农在卖菜。菜品少,不新鲜,价格高还不讲价。远远地挑选,给钱,走人。囚禁在“家”里一月之久,亲朋好友来电慰问。
小羽节前换了新工作,离姥姥家近,经常回家。疫情暴发后坚持上班,为了和我在一起,她理直气壮地找到了夜不归宿的理由——为躲“非典”加夜班,还拿加班费,她家上上下下无条件支持这英明决定。
为了避开人群,小羽每天骑车上班,裹得套中人似的。出门时,那愁眉苦脸泪光涟涟的样子,犹如生离死别。上班期间她要来数次电话,检查我是否不堪寂寞出门寻死去了。每天回来,她都和我保持距离,先是三米以上,吃饭时隔着饭桌保持一米,睡觉时采取各睡一头或背靠背的方式。恰因北京春季极度干燥引起急性咽炎,狠命的咳嗽,口痰有血迹,呼吸急促,全身乏力;除了没发烧,和疫情症状完全吻合。我吃了一些药,不见明显好转。我眼泪汪汪上气不接下气:“我就要死了,离我远点,回家住吧。”
“你真的要死了?”小羽恐惧而忧郁地看着我,“还是别死吧,你怎么忍心扔下老婆呢?”
“你要殉葬啊?”我用纸巾捂住嘴巴推她出门,小羽一步一回头,趁我不备一把抓下纸巾,在我脸上狂啃。
“你疯了啊?你不怕病毒啊?”我拼命躲闪。
“我就是疯了我就是疯了,咋啦?病毒有啥好怕的,人本身就是个大病毒。”她钻过我的胳膊,逃回屋内。我无奈地摇摇头。
小羽在新公司只干了两月辞职不干了,她满怀委屈地说:“他们欺负新员工!”
无非是一些工作上的鸡毛蒜皮,听了她的控诉我笑得鼻孔和气管岔了气:“老员工使唤新员工是正常的,局子里新到的还得吃杀威棒呢。你那也叫受气,太脆弱了吧?”
“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她气呼呼地说。
“你呀,小姐脾气有待减少,工作能力有待于提高。”我归纳着,把她推向厨房,“特别是烹调技术。”
“没进项啦,家庭妇女这就当上啦!”她在里面哀嚎,“人啊,都是势利眼!”
2
一个职业作家除了具备与生俱来的捏造事实的伎俩、死乞白赖的写作勇气,还必须具备荒原狼一样敏锐的市场嗅觉。在成为一个功成名就的畅销书作家之前,动笔之前,你就得绞尽脑汁,如何才能用亿万脑细胞的牺牲换来一个好故事进而换来柴米油盐酱醋茶……
连暂时在我这儿耗着的小羽也损失了一些脑细胞,冥思苦想一阵,突然兴奋得就像发现了这场疫情的生物解码:“不是有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注:《霍乱时期的爱情》,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GabrielGarclaMarquez,1928~)另一部重要作品。)吗,咱就写一本《非典时期的爱情》,肯定惊天地泣鬼神,果子狸都会无地自容。”
网络的闹心之一是任何人都可以先把一个好标题给糟蹋了。我笑:“拾人牙慧!网上肯定几十个版本啦,我打赌,我要输了给你镶一付大金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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