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教授笑起来:“你怎么这么谦虚啊。书里可不是这种风格啊,嬉笑怒骂的,那叫狷狂。”
“我不是谦虚,这是心虚。”我一脸诚恳,“说实在的,您这校园,一草一木都是学问,一石一砖都有来头,看着都露怯,哪敢乱说乱动?确实底气不足嘛。”
“好好复习一下,我指导一下,应该没问题。”
“学费多少啊?”这问题马虎不得。彭教授很轻松地说:“一年万把块吧,吃饭租房算自己的。你应该没问题吧?”
“这个倒不是问题,就当投资吧。”我说。彭教授又说,“我给你找点活,每月也能挣个两三千的。”
“包分配吗?”我腆着脸问。
“都啥年代了,还分配呢?看来你的确在社会上闲散太久了。”老彭笑,又安慰我,“不过,我的弟子一般都能留在北京,差点的也去其他几个直辖市。”
我暗想,最次也和李皓一个档次了。彭教授转而关切地问我成家了吗?我有些黯然又有些激动:“您别提啦,提起我就要崩溃啦,都因为我固守‘三无’人员的身份,至今单钓幺鸡自摸二筒。”
彭教授因势利导:“那你就更要进入体制啦。古人早就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嘛,这话虽然有些过分也不乏有理,经济基础嘛。”
“我也终于明白了,可惜晚了。”
“人生永远不会太晚,除非——”彭教授最后又说如果我不喜欢他的专业,还可以把我推荐给另一所牛逼大学的王教授,他说,“事实上我已经向他谈起过你了,你回去给他寄两本书,过一段再联系,说我推荐的。”
我连连道谢,抢着买单,被坚决制止了,老彭说教授虽穷,还有几个经费可以调遣。客客气气把彭教授送上“丰田”轿车,一看时间,在附近的丹尼尔也该下班了,给他打电话,约他去喝酒,我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闻讯后丹尼尔升起了大拇指,又说应该好好考虑,如果有这个背景,去美国就容易多了。我眉开眼笑:“先别说美国,就说以后在中国的日子吧,我就摇身一变,成北京人啦。”
丹尼尔一头雾水,于是给他解释户口暂住证体制单位组织档案这些概念,他那个敏捷如计算机似的头脑越听越糊涂,好在明白这是个好消息,就频频与我碰杯。
按彭教授的建议,将书寄给王教授。这确凿无疑是最后一次招安的机会了,北京户口、工作和后半生可以一步到位。这好事要是放到十年前,我非得兴奋成林副统帅自我爆炸不可。无奈兴奋持续没几天,居然波澜不惊了,连我自己都奇怪。
我给家人说了这消息,我妈高兴之余只说:“天啊,读出来都多大了?你的当务之急不是读书而是成家,当然,这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是啊,读五六年书,还搭上十多二十万块钱。在这个本科如饲料硕士多如毛博士满街跑海归也烦恼的时代,即使拿到中国最牛逼大学的博士,前景是否美妙也难说。再说了,我已经著作等膝,著作等身也指日可待,还读个鸟书啊?给胡蒙攒书的那两个呆瓜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我的热情迅速消褪,和丹尼尔一起拜见了彭教授,吃了一顿饭,婉言谢绝了。
3
所有人都对我和小羽的分手深感痛惜,只有一个例外——“灭绝师太”武彤彤。以前和小羽闹别扭时,她就开导我,现在更是兴高采烈。她老是有意无意拿自己和小羽对比,含不掩饰对小羽各个方面的不屑,我实在听不下去,主持正义:“你也就比她多读几本书。”
最后一次争吵也一年多了,估计不会联系了。和丹尼尔去青岛回来次日,正洗澡,电话铃响个不停,不理睬,十几秒后手机又响起来,如此交替几次。我估摸着有急事,抹了一把湿淋淋的身子冲进卧室,居然是武彤彤。我笑着抱怨:“你是不打几年都不打,一打又打在这节骨眼上。”
“啥意思,和新欢在一块?”她小心翼翼。
“旧爱都没啦还新欢啊?洗澡呢,洗完出门。”我环顾地板,催道,“有话赶紧说,地板上闹水灾呢。”
“啊?你裸体呢!”武彤彤惊讶,“真有你的,我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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