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彤彤扶住窗框,我在后面策马扬鞭。透过窗外高大榆树的细密空隙,可以眺望远处空旷而尘土飞扬的足球场上,几个赤裸上身的男生正热火朝天地展示他们失调的身材和拙劣的球技,皮球还没有突破禁区,几个观战的女生就拍着饭盒跺脚尖叫:“快射!快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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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余下的日子里,我们马不停蹄地窜访了任何一方感兴趣的景点:颐和园、琉璃厂、雍和宫、东交民巷、崇文门教堂、鲁迅博物馆、沙滩北大红楼、段祺瑞执政府旧址、后海……我们看了两场电影,重温了《泰坦尼克》。我们去人艺剧场看了话剧《茶馆》,还专程到老舍茶馆吃点心,喝茶,看杂耍。我们去了三联书店、三味书屋和西单图书大厦,我买了一堆书,朗文词典、基础法语啥的。我们还去甜水园图书批发市场溜达了一圈。我们游荡了各大名校,拜访了她的几个导师,包含两个泰斗。我们啥都谈,惟一不谈的依然是文学。武彤彤只是笼统地说:“你就照自己的感觉写好了,怎么舒坦怎么来。”
我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噢,直到舒坦为止,那得累趴下了。”
她扑上来厮打我:“你怎么这么色情啊!改写色情小说算啦。”
开书店做小老板的事情早就扔进了忘川,情网困住你,时间就失去了意义。我们因地制宜竭尽所能精益求精争分夺秒,像填充黑洞一样徒劳地填充着情渊欲壑。武彤彤家人一再来电让她回家聚几天,她总是一天推一天,当她不得不走时,我掐指一算,正好三十一天,真到北京度蜜月来啦!
订了卧铺票后几乎不名一文。我给家人报了个信,说事情正在起变化,回家详谈云云。离开北京的前一个晚上,武彤彤和我彻夜未眠,如胶似漆,时而喃喃耳语,时而相拥而泣,时而狂风骤雨,直到火车要开的前一个小时还沉醉于最后的激情。当打车赶到火车站时,只有五分钟就开车了,我像亡命徒一样跑入候车室,检票已经结束,我在工作人员的呵斥下翻过检票栏屁滚尿流地跑进去,只听铃声大作,打断了武彤彤地叫喊:“小心——”
事后武彤彤告诉我,她突然不想让我走——最后那一次欢愉,她控制了床上的节奏。从学校去火车站的路上,她一直巴望着塞车。大不了赔你一张票,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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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戏剧性的北京之行小范围地、简明扼要地给家人唠叨了一下,他们都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但当我把武彤彤的照片拿出来时,他们的情绪又像开口向下的抛物线右侧一样坠落了。客气的,如我弟弟的新任女友,委婉地说:“理解,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不客气的,如我姐姐,拿出参照系:“还不如那个雪儿呢,真是漂亮无才女啊。”
浅薄粗鄙的,如我弟弟,直奔问题要害:“哥,我看你该增加眼镜度数了,一个不如一个了。”
尽管这些反应都在我意料之中,还是引得面红耳刺,我辩驳道:“还以为我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呢?别忘了我现在是下岗职工,说白了无业游民。她确实住在‘灭绝师太’楼里,但也是名校灭绝师太里的极品。”
“啥,师太?她多大了?”我妈被弄懵了。
“灭绝师太——”我弟弟绘声绘色地给她解释,“就是金庸的《倚天屠龙记》里峨嵋派掌门人。眉毛是倒立起来的,面带鬼相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凡她走过的地方,飞沙走石寸草不生,比现代生化武器还凶。”
我妈听得目瞪口呆,十岁外甥女童言无欺,惊恐而欢快地手舞足蹈:“就是就是,看了觉都睡不着。”
我弟接着说:“男人听了她的名字腿肚子都要打颤,尿筋都要闪了。厉害吧,所以叫‘灭绝师太’。以前电视里放过,我有碟子,我哪天拿过来。”
“胡说八道。”我颜面尽失,绝地反击,“现在一些人别有用心地妖魔化女博士或女强人,第三性呀,灭绝师太呀,假小子呀,都是——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属于酸葡萄心理。”
我妈缓过神来,加上我弟在家的第三世界地位,就给我解围:“就是嘛,老幺说得也太夸张了。知识型、事业型女人个性强也是正常的,哪像靀城这些,弄得跟小妖精一样。人漂亮当不了饭吃,而且也就那十多年。我看她还不错,气质取胜,在电话里也很有礼貌,很有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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