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说!”
红英用指头羞她,:“还瞒着盖着,你们瞒得够长的了。”
春枝不愿把玩笑开得过火了,她看见红英手里拿着一本讲玉米人工授粉的小册子,想起俞山松临走时指示,要在各生产队普遍展开技术学习,社里已经开始了,但她在病中,从没听过一次,便问红英:“你们今晚讲技术课吗?”
“我们队是昨晚讲的,今晚上他们油脂作物队讲课。”
“你们昨晚上是谁讲的,讲的是什么?”
“长寿老头跟春宝合作讲的,讲的是玉米人工授粉,我正复习呢!”
晚夜,春枝穿上厚厚的棉裤棉袄,到小学教室去听课,她悄悄地坐在一个背灯影的角落里,谁也没看见她。
没想到,走上讲台的是银杏,她羞怯地咬着嘴皮儿,眼睛看着脚面,下面有人嗤嗤地笑了。
“不许笑!”很旺扭过脖子,粗暴地喊。
银杏仰起头,这一霎间,她像一枝春雨过后的海棠花,声音发颤地说道:“我今天讲怎样保护芝麻荚儿,说不周到的,根旺同志给补充。我有点害怕……。”
下面哄堂大笑起来,春技把嘴对着袖子,也咯咯地笑了,她望望台上的银杏,脸白了。
“银杏!沉住气,别怕!”坐在最前排的根旺高喊,像是个导演似的。
银杏结结巴巴地讲起来了,前言不搭后语,慢慢地,她镇静下来,说话也清脆了,人们都惊奇地注视这个美丽的小姑娘。
讲课完了,春枝跟在大家后边走,大家都称赞银杏。这时,她看见在井台上,一个粗大的影子正对银杏说:“讲得好,可事先你爹还看不起你呢!”
春枝听出是根旺的声音,她走过去。
“谁?”根旺问道。
“我!”
“春枝!”根旺走过来,瞪起眼睛,“谁让你出来的?”
“大夫。”
“可是黑夜出来走动要受寒!”
春枝拍拍身上,笑着说:“你看!”
“应该慎重,过两天再出来!”根旺急躁地说,“病再重复了,得给社里带来多大损失?社里需要你工作。”
“我明天就开始工作!不,现在就开始,”春枝说,“我问你,富贵老头讲过课没有?”
根旺不耐烦地一摇头,“没有!他不想讲。”
“为什么?”
“他说讲不了。”
“嘿!这是笑话,富贵大爷多少年老经验,又到县里学习过,农场还请他去座谈,怎么会讲不了?”
“他就是死不愿意,有什么办法?”
“一定是你没好好动员他。”
“你别冤枉人!”根旺发起脾气,“银杏可以作证,我跟他把嘴皮子都磨破了。”
春核问道:“你跟他谈了几回?”
“两回。”
“一回多大工夫?”
“……”根旺语塞了。
春枝讽刺他:“我看你的嘴皮子不是磨破的,一定是你上火烧破的!”
第二天,春枝见过刘景桂,就到富贵老头的园子去了,富贵老头已经请了几天假,蹲在自己园子里。
“大爷!”
富贵老头正在井台上,扔下瓜铲,就跑过来:“我的好闺女,你可好了,大爷真为你日夜牵肠挂肚地不放心。”
春枝感动地拉着富贵老头的手,说道:“我知道您惦念我,大家都惦念我。”
富贵奶奶眨巴着小眼睛,也拐拐地从园子角来了,“瞧!春枝子,你瘦了,可越发秀气了。”
“春枝,要结婚了是不是?”富贵老头笑呵呵地问道。
“完秋。”春校对红英隐瞒的秘密,这时候像初汛的春水,在心里流动,脱口说出了。
“娶走不娶走?”富贵老头不放心地问道。
“娶到哪儿去呀?”春枝响亮地笑了:“他没爹没娘,四海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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