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桨声(9)

2025-10-10 评论

    “谁呀?”田贵老婆走到影壁那里,问道。
    “我!”外面那人含糊地应声。
    田贵老婆听不出那人的语声,想口去报告田贵,却听见北屋田贵跟麻宝山高声大笑,她怕冲谈他们那热烈的气氛,犹豫了一下,就开了门。
    门外那人矫健地一跳,跳进门槛,然后敏捷地反手插上门闩,田贵老婆吓得要叫出来,那人把头上的破毡帽一揭,低声命令:“别嚷!我是河西王六。”
    田贵老婆定了定神,心里还扑通扑通地跳,笑着说:“六老板,您怎么深更半夜赶到这里,吓死人了。”
    “别问了!”王六说着,一直就要奔上房去。
    田贵老婆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说:“上房有人,你在仓房等一等。”
    田贵老婆一步闯进北屋里,胸脯紧张地一起一落,脸上一红一白,她平静了一下心情,做出笑脸,玩笑地说:“宝山大哥!半夜了,该回家陪大嫂去了。”
    田贵正把麻宝山说得颇三倒四人了迷,不高兴地转过脸,瞪他老婆,但他一接触他老婆那报急的眼色,就连忙顺水推舟地说:“哟!都这么晚了?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不知不觉说了小半夜。”
    麻宝山站起身,田贵又一把江住他的手,叮咛道:“兄弟!不要三心二意,不信社里那些花言巧语,富贵老头子有流眼泪的那一天。咱哥儿俩搭帮,你多积肥,我手里还有一点儿钱,咱们劳动力又不少,非闹个平地一声雷,吓他们一跳!”
    麻宝山连声答应:“是,是。”
    田贵不放心地嘱咐道:“一言为定!明天我就把我家的那堆粪拉到你家去。”
    “是!是。”
    田贵把麻宝山送出门口,关上门,刚一转身,从仓房跳出个人,手里拿着把字猪刀子,明闪闪的,站在当院。
    田贵吓了一身白毛汗,走上前,低声下气地问道:“六老板,您刚到?”
    王六老板把尖刀子收起来,也压不住心跳地问道:“刚才那家伙是个什么人?”
    “一个中农,落后的脑袋!”
    进了屋,王六老板抢上一步把灯吹灭了,月光斜照进来,青幽幽的。田贵小声问道:“六老板,您出事了吗?”
    “是啊!我现在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投靠你来了。”王六老板脱着衣裳,从身上取下东西。
    外屋有响声,王六老板问道:“谁?”
    “六老板,我在给你做饭。”田贵老婆回答道。
    “不用,我就饿一顿吧!”
    田贵老婆也进来了,田贵胆怯地问道:“六老板,您出了什么事?”
    王六老板饮牛似的连喝了几大碗茶,抹了抹嘴唇,狠狠地说:“他们没收了我的粮食,我他妈的给他们仓库点了把火,躲进青纱帐里,又劫了几个人,眼下收了秋,没处躲了。”
    田贵吓得腿都发抖了,哆嗦着说:“六老板,我这里也躲不了啊!山柯村是有名的鬼门关。”
    “你不用害怕,我决不连累你,眼下我是孤单一个人,等我跟国民党地下的人接上头,我就远走高飞。”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扔在炕上,说:“这笔钱给你!我知道你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可是你不要忘思负义,想当年我在市场上拉把过你,如今我遭了难,你收留我一下,日后忘不了你的好处,你要是告发了我,我反正豁出这颗脑袋去了!”他把那刀子碰得叮当响。
    田贵不言声,王六老板又逼问道:“你说吧!”
    田贵舌头都麻木了,哪里说得出话?他老婆却是个胆大贪心的人,笑着说:“六老板,您放心吧!我们是君子,不是小人,一定把您藏得严严实实的,让您平平安安离开这里!”说着,她把炕上那一叠钞票收在怀里,王六老板又格外掏出几张给她。
    这时,炕头那孩子醒了,哇哇哭起来,王六老板吓得忙抓起炕上的东西,田贵老婆扑哧笑了,说道:“六老板,你真是吓得魂出窍了,你也睡吧!”
    “不!我不困。”王六老板收拾起炕上的东西,说道:“我白天就躲在你们藏粮食的地窖子里,黑夜给你们打更,连你们这个吃奶的孩子也别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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