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无选择(10)

2025-10-10 评论

    李鸣在民族戏曲考场上,刚摇头晃脑地唱完:“李白斗酒……酒中仙……”没等老师点头,他就匆匆跑到操场上,冲着体育老师大叫:“来吧,八千米!”于是气喘吁吁地围着楼绕圈子。体育老师还算好说话,天天拿着跑表和剑等在操场上,任何人只有时间就可随时参加考试。
    终于只剩作曲考试一关了。还有一天的时间,可全体作曲系的人都不再去琴房,躺在床上一声不出。只有石白终于跳起来,跑进琴房,砰地关上门,开始分析作品。
    “谁能让这整个一天都变成黑夜?”李鸣在被窝里问。
    “能”马力爬起来,把一床毯子用钉子钉在窗户上。
    “唉呀,天永远不亮就好了。”小个子高兴地叫。
    可第二天早晨铃声一响,所有人都迅速跳下床,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跑进琴房,几乎毫无头绪地在那儿分析作品。等考试的铃声一响,“猫”的牙齿已经发出哒哒的颤音。“懵懂”过来把她搂在怀里,贾教授见了很奇怪,“她发烧了吗?”。
    “我也发烧了。”“懵懂”的牙也抖起来。
    空白的五线纸一拿在手上,李鸣觉得精力集中得全分散了,怎么也不能思考。有张纸上写着五个动机,你可以任意挑一个发展成一首三部结构的作品。他把每一个动机全发展了,可看每一个都不顺眼。他想谨慎行事,可耳朵里全是拥挤的噪音,无论哪个和声都听起来不顺耳。任何一个和弦都可能是错的,谁知道对的标准是什么?他硬着头皮挑了一个动机写下去,写着写着就进了一个混沌的圈套。一个反功能的圈套。他不顾一切地想把功能扭过来,但脑子里却是一团糟。功能圈。功能圈。他想。有人开始抽烟了。他急得直想上厕所。关键在于不知道对错,根本不知道对错。写着写着,他脑袋里开始出现了一个长音,一个总是不变音高,高得不能再高的长音。这长音抹掉了他一系列的构思,他赶也赶不走,抽烟的人越来越多。他把它横着写了八遍,竖着又写了八遍。抽烟的人咳嗽起来。突然他在一瞬间看透了什么他妈的对错。根本无所谓对错,反正你永远也无法让贾教授说对,这样一想,他就心花怒放,浑身轻松,跑到厕所里痛痛快快地撒了一泡尿。
    考试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钟,大家才陆陆续续交了卷。这一天除了上厕所、吃饭,谁也没出考场,更不许把作品带出去,以防用琴校对。好歹算是结束了,尤其是谱面写得漂亮的,看着还很得意。
    贾教授站在那儿收谱子。一边收谱子,一边通知要走的人:“明天八点准时还到这儿来。”
    “干什么?”
    “再考一次。”

    第二天的考试内容是歌曲作曲。“懵懂”一拿到歌词,就失去了全部勇气。那上面写着:“青山绿水小村庄,革命精神大发扬,条条渠水绕山间,金光大道直向前。”并且有好几段。她不知道这到底算是民谣还是诗词,到底用大调还是用小调,到底写着民歌还是宣传歌曲或艺术歌曲?而且还要求配上钢琴伴奏,她看着歌词先发了两个小时的呆,然后写了十种方案,全都难听得要了人的命。
    “这是什么东西呀?”一直到晚上,她还拿着那十种方案发呆,“这是个什么破东西呀?!”
    “别叫,怎么啦?”马力走过来。
    “这十首歌是谁写的?”
    “这不是你写的吗?”
    “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写出这样的破玩意儿。”
    “不是你写的是谁写的?”
    “我不可能写出这首歌词。不是我。”
    “为什么?”
    “噢,我写不出来,写不出来!”
    “唉呀,女的就是不行,啧啧。”石白不耐烦地跺着脚。
    这时考场上已经没几个人了。连贾教授都困得不得不回去睡觉了。临走时他留下话,不写完不许出这屋子,但时间不限。
    “你这首写得挺好,把这儿改成这样就行。”马力看看“懵懂”的谱子。
    “为什么?”
    “告诉你这么改你就这么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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