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们不要把考试看得过分严重,成绩好坏是小事,重要的是你们掌握了没有。你们在复习上要有所偏重,你的体育再好,也进不了体育学院。”贾教授说。
“可是,体育不达标准,要补考,什么时候及格了,才能通过。你永远不及格,就永远要补考。”体育教员说。
“不懂得文艺理论你算什么艺术家?从第一章背到第二十三章。”
“四十位哲学家的生平及主要观点与十位自然科学哲学家的主要科学成就及基本哲学思想,这就是我们的考试内容。”
“背下所有不规则动词。”
“连[上鼓下登]字都不认识,你们还算什么大学生?[有去二横]字当什么讲?”
……
晚上,阳台上又多了几个穿“三点式”的姑娘,都在练剑术和拳术。
“背剑术比背谱子还难。”
“难多了。”
“我刚发现我是进了体育学院。”
“不,是北大文科。”
“经济学院。”
“气—贯—丹—田。”
阳台下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和呼哧呼哧的喘息。
“八千米的长跑,跑死他们。”“猫”探头看着下面围着楼绕圈子的男生。
“喂,[有去二横]字是什么意思?”一个男生抬起头冲她喊。
“喵”“猫”尖叫一声把身子缩回去。
“他们太累了。”金教授温和地说。
“可我们作曲系历来就是很累的,否则还叫什么作曲系?英国皇家音乐学院今年根本没有作曲系本科生,就是因为太累。”贾教授骄傲地说。
“那一定要考了?”金教授无可奈何地问。
“一定要考。而且还要严格。”贾教授从眼镜后面盯着金教授。
金教授召集了他的全体学生上大课:“要看你们的真本事了。不要用钢琴,当场写出一首三部结构的作品,关于动机的展开,你们要去多分析诸如肖邦舒曼之类的作品,不要走远了,不要照你们平时的方式写,尤其是你们!”他指指孟野和森森,“至于和声—”
“功能圈。”“懵懂”接了一句。
“功能圈?”金教授问。
“功能圈。”“猫”说。
“噢,对,功能圈吧。”
真的考试来了,恐慌也就变成了平静。一声不响的平静。所有的人都懒得多说一句话,低着头匆匆地走路,脑子飞快地转动。
“噢!什么时候完呀?”“猫”在快进考场前伸了个懒腰。
石白赶快捂住耳朵,转过身去。
视唱练耳的考试被一个音乐系的男高音搅了。听写已经考了两小时,和弦都听完了,只剩下最后一条长长的有临时离调的三声部复调,这道题占分最多。这是全体考生最最紧张的时候。可这时,隔壁声乐系教室的门打开了,放出来一个刚考完语文的男高音。他痛痛快快地唱了一句很高很高的“妈—”。这下,作曲系教室里就有好几个人耳朵随着这声“妈”走调了。再也想不起刚才教师在琴上弹的是什么调,再也想不起标准音。甚至有人把这声“妈”也算成了最高声部。
大家希望有哪科教员突然病倒或者是家里着火什么的。结果有个语文教员真让车撞了,但语文考试并没停止,而且换了个更厉害的监考官。为了缓和气氛学校决定拖延考试期,把每科考试的间隔再拉长一点,可这么越拖延,大家越紧张。越紧张,就越希望考试索性快点来临,哪怕在一天里全考完,全不及格也行。准备复习用的小卡片上写满了各科的复习题,已经背得串了行。“懵懂”在艺术理论考卷上写道:“有:没有。”
小个子手上的腱鞘炎鼓包又大了。他弹琴的时候总让人以为他手背上有个核桃。他一边弹一边吸冷气,一边弹一边骂娘。终于到了钢琴考试那天,他飞快地弹完肖邦的左手练习曲,这曲子正是那只有腱鞘炎的手当主力。弹完以后,他趴在琴上就不起来了。等考官哄他退场时,他一出门就跑到声乐系的视唱练耳考场外,大声唱了一个“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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