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火(10)

2025-10-10 评论

    “小弟方雨舟,本是察绥抗日同盟军吉鸿昌将军的部下。”阮碧村只说出自己的化名,“兵败之后,浪迹江湖,今天投奔我表姐来了。”
    “原来是吉大胆手下的好汉,解某人有眼不识泰山!”解连环哈哈大笑,“有缘千里来相会,快请到寨子里说话。”
    于是,阮碧村、春柳嫂子、和合大伯和高家小哥俩,跟解连环和他的四名弟兄,并船而行。
    此地,是解连环的另一处营寨。在砍平芦苇的一道泥鳅背高岗上,搭起的不是高脚窝棚,而是蒲柳棚屋,贮存着充足的粮柴,还砌有锅灶。
    大家席地而坐,解连环命令杨芽儿预备酒饭。春柳嫂子挽了挽袖口,说:”还是我来上灶,和合大伯给我打下手。”
    解连环把阮碧村请到一间棚屋里,棚屋里有一张太师椅,解连环又把阮碧村推到太师椅上落座,眼巴巴地问道:“方而舟老哥,我看你必定不是个凡夫俗子。兄弟这几天听到风言风语,二十九军撤出通州以后,日本鬼子就要开进来,可是真的?”
    阮碧村喟然一声长叹,说:“北平军分会委员长何应钦,和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秘密签订了《何梅协定》,把冀东二十二县划为非武装中立区,表面上两国都不在这块地盘上驻扎军队,暗地里却是把这块地盘割给了日本。所以,日本人正指使他们的走狗殷汝耕,阴谋成立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宣布二十二县脱离中国,我们眼看就要沦为亡国奴了。”
    “亡国奴不如丧家犬,我宁死不当亡国奴!”解连环大叫:“你是吉大胆的部下,他好比岳飞被害死在风波亭,难道你们就霸王的兵暗散了,不想替他报仇雪恨?”
    “我们已经成立了京东抗日救国会。”阮碧村庄严地说,“小弟前来通州,就是为了发动父老同胞,联合各路英雄好汉,反对殷汝耕卖国,抵抗日寇的侵略。”
    解连环倒头便拜,说:“请你收下我们这几个匹夫。”
    阮碧村连忙搀他,说:“老哥,我正有此意。”
    解连环仍然跪在地上不起身,说:“我想高攀老哥,结为同生共死的异姓兄弟,不知你是不是瞧得起我,肯不肯赏脸?”
    阮碧村欢笑道:“我也有此心。”
    解连环爬起来,跑到灶上,喜气洋洋地说:“春柳嫂子,请你作个见证,我跟方雨舟老哥两相情愿拜把子。”
    春柳嫂子双手捧住一大海碗红高粱烧酒,在阳光下站定;解连环从腰间拔出匕首,划破中指,血滴到酒碗里;阮碧村从棚屋里走出来,也把中指划破,滴血不止。
    “算上我!”春柳嫂子把酒碗交给阮碧村,一拧眉头,银牙咬破中指,浸入酒碗,面不更色。
    解连环惊叹道:“好一个女中豪杰!”
    垒土为台,插苇为香;解连环三十五岁,春柳嫂子二十五岁,阮碧村二十三岁,长幼为序,跪拜苍天后,歃献血为盟。
    半夜三更,小小船帮回到点将台。和合大伯仍旧看船打更,高家小哥俩也回虬松古柏中的窝棚里睡觉,春柳嫂子带着阮碧村进家。
    小院长年很少打扫,长满杂乱的花草,几株野生的桃李在朦胧的月色中散发着清香,摇曳着轻淡的树影。春柳嫂子掏出钥匙,打开屋门,一转身,忽然在阮碧村的面前跪下来,抱住他的双腿,幽咽地哭泣。
    “你这是干什么呀?”阮碧村吃了一惊,“快进屋去。”
    “我……对不起你……”春柳嫂子痛心地哭道,“我当时应该一死全节,不该忍辱偷生,嫁到这个人家。”
    “柳子,这怎么能怪你呢?”阮碧村俯下身去,“当年我不辞而别,连一句话也没给你留下;虽然不得不如此,可是使你无依无靠,我是对不起你的。”
    “别……别这么说”春柳嫂子哭得更伤情了,“你打我骂我,倒让我更好过……”
    “进屋去吧!”阮碧村柔声劝道,“撇开咱们的悲欢离合,我要给你说一说抗日救国的大事。”
    春柳嫂子挣扎着站起身,向大黑狗妞子打了个手势,妞子蹿上房脊站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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