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A十年(7)

2025-10-10 评论

  那次兵败对生于1974年的年轻人是一次伤害:这影响到他们一生,“像是世界末日”,申思说。之后他们不再像一个群体,而是各自散去,各自承受生活的压力。
  仇恨不仅像把刀,还像“非典”。中国队的恩怨情仇自徐弘传至小范传至大黑再传至李伟峰,无一幸免。口罩解决不了问题,洗手也解决不了问题,范老大在威尔士的海边当“寓公”了,但那么清的海水也做不到“金盆洗手”,说起韩国,小范有这样一句评语:“有的队,注定就是要和中国队过不去”,很宿命。
  十年浩劫,十年浩结。
  琼瑶阿姨的结是一个粉红色的领结,轻飘飘的奢侈品;中国足球的结是上吊用的死结,双脚一蹬,伸出舌头很吓人。
  申思与根宝、魏群与徐弘、程鹏辉与尹明善、上海与北京、“格老子”与“阿拉”……“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四川球迷顺江而下来到上海,却当头遭一盆洗脚水,那天四川老乡被打得很惨,情急之下,居然说出:“你们宝钢还是我们帮着建设的,格老子翻脸不认人嗦?”但拳如雨下。仇恨使下半年上海队进川时,只得用8辆警车开道,临走时,发现大堂一角扔了把锃光瓦亮的斧头……当年胡斐与苗人凤,当年萧峰与“带头大哥”,当年李寻欢与林诗音,当年韦小宝与建宁公主……中国人一天之内可以结下深仇,何况十年,十年——精卫衔的石头可以填平大海,孟姜女的眼泪可以哭倒长城。
  ——中国足球十年史,就是一部“恩怨情仇”史。
  天下没有解不开的结,即使如小范和郝海东,也可以在更衣室门口“老吊”长“老吊”短地长吁短叹,但天下又没有不可以成仇的结,申思和根宝同居一隅,鸡犬之声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
  才十年,心就拧得和麻花一样,是否可以乐观地看待事情?20××年,申思和徐根宝重回“白玉兰”宾馆喝咖啡,魏群和徐弘在“谭府菜”再连干一十八碗茅台,至于塔瓦雷斯,盛邀曾与自己对殴的重庆名记王印毅到巴西老家海滩上晒太阳。
  琼瑶式的结局,俗,却很幸福。
  国仇——此结可待成追忆
  “你能告诉我1996年3月21日那天在吉隆坡发生了什么吗?”球员张恩华怔了一怔,恍若隔世的样子……1996年3月21日,美国科学家首次承认在月球上发现“人造结构”,而且“多利”羊开始出现明显衰老;同一天,年轻的葛菲、顾俊在吉隆坡首次搭档出击世锦赛女双冠军,而格罗贝拉则在家乡的小镇上挥舞着拳头要状告欧足联。这些事,都刊登在3月21日的马来西亚华文报纸显著位置。
  张恩华一向不太记事的脑子却清晰地记得那些往事:一早就开始下雨,大雨砸得地面溅起大片白雾,雨水让大家很高兴,因为沙特人不擅雨战;后来大雨又让中国队不高兴,因为沙特人要换场地,中国队就被换到一个长满大叶草,粘乎乎的场地上去,钉鞋踏上去就提起一脚泥,“哈哈,你们看,咱脚上像不像踩了一脚屎”,张恩华开的玩笑让随队官员很不高兴,“你这农民,注意国际影响,乌鸦嘴!”
  “国内飞来了好几百球迷,在酒店门口嚷着‘中国加油’,这让酒店门口的‘红头阿三’有些紧张。戚指导走到门口朝他们挥了挥手,他们就一起大叫‘好’!”有个湖北球迷穿着仿制的中国队队服企图混上大巴,但被及时摁住了,趴在地上他还大叫:“都是中国人哪!都是中国人哪!”
  “正式比赛时我们都困得打呼噜了,因为已是晚上10点了,正是国内专业队熄灯的时候。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这么重大的比赛却可以临时换场地、改时间——本来晚上7时半开赛,我们出去热了半小时身,却被告知推迟了;8时多又出去热了半小时身,被告知又推迟了,到比赛时连我这么棒的身体都没力气了。奇怪的是,在我们两次热身时,韩国人却坐在板凳上没动,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比赛推迟到晚上10时了,看着我们在场上狂耗体力,他们一定在想,一帮中国农民被人家耍了。操,那时候我们可真傻!”张恩华总结1996年3月21日。
  黑色三分钟,或黑色九分钟,甚至黑色N分钟,那天晚上是这一拔球员心灵的转折点,李传琪后来总结:“他们是最有才华的一代,但最后成为最没有成就的一代,而且这种转折只用了一夜。”那天晚上他们看上去像一帮初次学坏的不良少年,他们呼啸着跑到隔壁超市去,买了啤酒,买了海鲜,买了鸡蛋,还买了“热得快”,用热得快一杯又一杯煮海鲜,对着瓶子一瓶又一瓶喝着啤酒,鸡蛋壳扔得满桌子都是,有人点了烟,因为不熟练而剧烈地咳嗽起来。张恩华是中国队有史以来最能喝的,“吹喇叭”最快纪录是8秒,但那晚他吹了一瓶便醉了——楼下涌来几百国内球迷在大声叫骂“国奥,走回去吧!”房间的电视上正播放着葛菲、顾俊当晚首夺女双冠军的画面,她俩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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