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倾国(41)

2025-10-10 评论

程秀才也笑了:“不碍事,不碍事。他靠武艺纵横一方,平日总是机警过人。教官不要见怪才好。”
游过多寿阁,就要各自分手走开。孔有德突然问道:“秀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程秀才笑着捋捋髯须:“你现在才记起?我方才一见你就认出来了。昨天夜里。”
孔有德细细一想,恍然大悟:“老书生?”
众人听他俩说得奇怪,忙问原委。
昨晚虽是元宵节,但登州因地处海疆,仍行宵禁,不过把宵禁时限延迟到子时。孔有德率营兵夜巡,拘到一个犯夜的。他自称老书生,因在朋友家谈诗论文,忘了时辰。孔有德诈他:“既是书生,我要考你一考。”老书生毫无难色,请他出题。这一来反倒难坏了孔有德,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半个题目,便大喝一声:“造化了你!今夜幸而没有题目,快回家去吧!”
这小故事把大家都逗笑了。孙元化道:“这正应了那句俗话儿: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
程秀才也笑:“正是呢,还亏得将军好心肠啊!……”
归途中,吕烈一直拉着脸不做声。孙元化沉思默想,也很少说话,有一两次停步回顾,目送程秀才高大的背影在人群中忽隐忽现。孔有德自顾自地说着福山大面,很开心。耿仲明瞪他一眼,示意他别饶舌了,随后低声问道:
    “帅爷,你是不是疑心那位程秀才?”
孙元化点点头,又说:“程秀才倒罢了,那位老护院绝非等闲之辈,真是当世英雄!”
孔有德大为惊异:“什么?莫不是金鞑的坐探?”
“不,不像。”孙元化摇头,“坐探不会有这般气度!况且借着按刀柄,我摸了他的脉,博大稳定,不乱不慌。做奸细的不是这等脉象。着人去悦来客栈探探他们的来历。”
耿仲明忙应道:“回营就办。”
孙元化转眼看看吕烈:“你今天怎么啦?身子不好?”
孔有德哈哈一乐:“他呀,从不饶人,今儿可吃亏啦!”
吕烈突然满面通红,瞪眼发火:“关你什么事?真是狗拿耗子!……”他大约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住了声,扭开脸,低着脑袋只管走路,对谁也不睬。
孔有德不知他这阵无名火自何而来,张大嘴愣愣地看了他片刻,嘟囔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身畔的斗嘴,孙元化似听非听,他的心思已飞向别处:金国也会造大炮了!他感到一阵阵紧迫,实施那一整套攻防计划更是刻不容缓,可是从哪里弄那四十五万呢?……真伤脑筋啊! 


如朱砂堆就的丹崖山,渐渐隐没在初春的雾霭之中,今年的头一场东南风推送着巨大的白帆,数十丈长的艨艟巨舰轻松地划破海浪,行进得十分迅速。
孙元化静坐舱中,面前一盏热茶,手执管笔急速挥动,聚精会神地演算着。海浪拍击船帮和风吹帆樯的“嘎吱”声响,使四周更显宁静。孔有德不好出声,便对侍立另一侧的吕烈耸鼻子歪嘴地示意:出舱去。吕烈视而不见。孔有德又指天画地做手势:有话对你说。吕烈竟扭头去看舱外,把孔有德气得咬牙。正没法子想,听得孙元化说:
“你们各自回舱吧,有事再差人去请。”
二人施礼退出。一出舱门,孔有德揪住吕烈,笑骂道:
“你这小子!装什么蒜?故意晾我呀?”
吕烈永远是那一副似笑非笑、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老哥,我可没料想到你还如此好奇。”
孔有德奇怪了:“咦?你知道我叫你出舱干啥?”
“那还猜不着?不就是想知道刚才码头上的那档子事儿呗。”
“啧啧,你这小子!”孔有德咂着嘴惊叹。
方才在码头,孔有德领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一见孙巡抚就叩拜下去。孙元化看着他,寻思着:“你——不是——吴?……”
“孙大人好记性!小的吴同,小的叔父乃司礼监秉笔吴直。”
孙元化沉吟间,前来为巡抚送行的张可大发话:“去年五月里你不是已寻着你的祖母了吗?登州府还差人专送到京的。”
“是。那次寻的不对,今年重新寻过,方才寻着真的。听说孙大人有家眷船进京,小的大胆,想陪祖母随舟同行,乞大人恩准。”见孙元化迟疑不语,他连忙补充:“我们自家有船,只求途中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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