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倾国(48)

2025-10-10 评论

看见铜人,孙元化也向老师致谢,随后吩咐女儿:“你们收拾收拾,到别处去吧……哦,银翘今天做了礼拜,觉得好吗?愿不愿受洗入教?”
自男主人们进屋就俯首跪倒的银翘仍不敢抬头,低声回答:“礼拜……好。老爷要银翘入教,银翘就入教。”
孙元化笑了:“入教可是你自己的大事,谁也不能替你做主。你想好了告诉夫人。去吧。”
银翘一直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颤抖得像不安的蜜蜂,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无声无息地随幼蘩走了。
“贤契果然体恤僮仆,待下宽厚。”徐光启赞了一句。
“神父常说,人们只有职分责任的不同,他们的灵魂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
    “既然如此……”徐光启沉吟片刻,望了望门生,“方才你又何必拒绝吴公公呢?”
他们一回徐府,孙元化便对来送信的吴同说妻子近日伤风,不能赴宴。吴同代吴直说了许多仰慕的话,见孙元化一直冷着脸,只得放下书信告辞而去。
孙元化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们是可怜人。只是魏忠贤作恶太甚,丧尽人心,与此辈交往必为士林所不齿,徒损名声!”
徐光启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吴直的信,字迹秀美流利:“他们这一茬司礼监太监,都在内书房读了多年书,由学士大学士调教,颇有学问。吴直近年尤得皇上信赖,首辅周相也与他过从甚密……”见学生低头不语,徐光启也有些难为情,想说的话不好启齿,心绪复杂缭乱,干脆换了话题:
“贤契此次平定刘兴治之乱,为朝廷立了大功,可算旗开得胜,你这举人巡抚可以坐稳了。”
孙元化笑笑:“多谢老师挂念,刚刚起个头,以后的事,唉,难说了。”
“张焘还好吧?”
“千斤重担他挑着五百呢。我这次进京,登州的事就靠他主持着。那位张总兵张可大……唉!”
“很棘手吗?故意作梗?”
“也谈不上。他或许并非有意,但总是想不到一处,别手绊脚地不得顺畅。我那里监军道尚出缺,还可进人,老师再荐一个得力的人出任好吗?”
“监军道?也是巡抚之下的要职,非四品官不能出任,就是特简也不能低于五品。你看中什么人?”
“老师,王征如何?”孙元化赶忙笑着问,神情活跃了许多,“我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望他哩!……”
“我料定你必要提他!”徐光启也笑了,“难得你们彼此投缘,他那么孤傲的人,长你十岁,又是进士出身,竟也服你。不过嘛……”他迟疑着没有说下去,另起话题:
“你还想到谁?”
“瞿式耜可成?”
“唉,他自元年谪官,至今未起用,荐他难以获准。”
“那么金声、陈于阶……”
“金声近日方擢监察御史,不妥;陈于阶乃老夫外甥,则更加不妥了……此事我记下,慢慢物色,总要得力才好。好不容易得了登州……哦,贤契陛见,圣意究竟如何?”
孙元化又变得心事重重:“奏说增建炮台打造海船以备恢复四州之时,圣上频频点头称好,神色很是振作;提到需拨款项,圣上默默无语,不时手脚浮动,但见袍袖袍襟荡漾不止,想来……”后面的话不便出口,缩住了。
徐光启起身从柜中取出一个半尺见方的木匣,打开给孙元化看,尽是干人参:“圣上虑及国用军饷不足,特地命将万历年间储存下来的辽东人参到市上发卖,朝臣多有认购。但总共也只卖得数万两。”
孙元化十分惊诧,道:“竟然到了变卖家当的地步!破落户吗?……”
徐光启苍眉一扬,连忙制止:“不可如此说话!……”突发的严厉使孙元化略感意外,徐光启自觉过分,沉默片刻,又说下去,但声音压低了许多:“日前礼部主客司郎中出缺,礼、吏二部共推尚相隆补官。圣上道:‘主客司分掌诸蕃朝贡接待给赐之事,当简循良有礼之人。尚相隆因买茶不合意,打破家奴头脸,岂能掌主客司事?’吏、礼二部大臣无不惊愕,回来细访,果有此事。以为是言官密奏,但都察院缉事之人说道:‘我辈钩察,皆关于钱粮重事,居家打骂奴仆,何从问之?’连诸内侍也都相顾惊诧,真不知如此细事何以上达圣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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