迺发五三言两语便把他最近这一次跟对方首席谈判代表泅洋接触的情况介绍透
了。现在看来,从官方,从上层,要谈妥这件事,相当困难。今天找大家来,就是
看能不能越过那些地方各级官员,直接找阿伦古湖那许多个渔村的人,用比较适中
的价钱,通融了这档子事,回过头去再打通他们的上层。“各位跟湖边四镇十八村
有什么私人关系,过去打了埋伏,现在这节骨眼儿上,能不能亮一亮?哪怕先找到
一个突破口。谁先交个底儿?”
满屋的肃静。只听见他在脆脆地嚼,慢慢地咽。种马场这儿单有一个砖砌小窖,
窖藏着足够他吃一冬一春的水萝卜这当然也是朱贵铃在设计这幢环形大屋时就考虑
进去的。
总部已经认可了这项引水工程。批准本西沟再扩建十六个农场,投资是固定死
了的。拖一年是它,拖两年拖个三年五载也是它。越拖,就越尴尬。越要爹死娘改
嫁,越会跟豆腐掉在灰堆里一样,吹也不是拍也不是打更不成。的确是个急茬儿。
足有一枝烟工夫,没人吱声。
谁敢当着政委和其他场长的面拍这个硬脯子、揽这瓷器活?在阿达克库都克干
了这么些年场长,不能说没在那四镇十八村里结识几个头头脑脑说话顶一点用的人,
但能不能构成“突破口”,实在心中没底儿。私下,也许可以给政委提供几个线索,
会上可实在不能充这个好佬。
“那个泅洋书记,不就是咱们独立团未团长的连襟吗?这关系多近。不能让老
宋去做做工作?”一个宽下巴、瘦高个儿的场长提议。
很多人都瞟他一眼,觉得他冒失。宋振和这家伙软硬不吃,政委刚用明升暗降
的办法,把他调离独立团,独立团全团官兵还不服,事情正闹在热火头上,政委怎
么可能再求他去做连襟的工作?老宋能忍着不使阴劲儿,拆这边的台,已经满不错
的了。
迺发五没责备这位出了这馊点子的场长。只是不出声地笑了笑。他扫了其他各
位一眼,请他们跟到会的股长们再商量一下,找找这种关系。一个小时后汇报。不
愿公开这种关系的,单独谈。工程一定要按时开工。七万会战大军,一定要按时组
织好。下一步就具体研究那七万人马的组织办法。
场长们走了。朱贵铃也要走。但他总有一种预感,迺发五会留他说什么事。会
说阿伦古湖。哈捷拉吉里村。还有肖天放。但肖天放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上了年纪的
村民,恐怕对这么大一件事,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安慰自己。自己刚才毕竟得罪了
那个历来肯于的肖天放。他祈望政委不会为肖天放的事找他。等最后一个场长从会
议室的弹簧门里消失后,他便赶紧往外走。以往,他总要再问一声:“政委,还有
啥事吗?”今天,他连这一句话都不敢问。他想早一步出了这会议室的门。所以,
当迺发五说:“朱科长,你待一会儿走。我还没让你走哩!”他的心,的确很重地
往下沉了一下。甚至都有些惊惊。马上收住了往外迈去的那只脚,向着迺发五转过
了身。
迺发五刚才向十六位场长介绍情况,瞒去了一个最重要。但又不能公布的细节。
那天谈到最后,对方寸步不让。局面十分尴尬。迺发五出了县委招待所那个小会议
室,连晚饭都不吃,就想立即驱车回木西沟。但泅洋却格外热情,非留他吃饭。在
场还有地区和县政府其他一些领导,纷纷挽留,但态度都不如泅洋那么坚决。大家
都佩服泅洋在会上针锋相对,会下磊落大度的政治家风度。迺发五虽然恼恨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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