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祈愿它别作改变。保持这种熟识和亲近。她需要这种熟识和亲近。有时她真想就
坐在那些老兵中间,再也不离开他们。
七七四十九级台阶。举手方能触摸到那一块块粗糙咯手的麻条石围墙基座。团
部外面草很深。停放着二九一十八门三七战防炮。炮口的朝向高度完全一致。都没
卸炮衣。驭手们又在那儿刷洗拉炮和驮弹药的马和大叫骡。早就该换成机动的了。
但迺发五为了节约开支,一直让独立团维持着现状。驭手们依然是那个模样,上身
单穿一件破旧的灰军褂子,下身却穿着条臃肿的棉裤。他们把褂子的下摆全塞到裤
腰里。褂子里并没有衬衣或汗衫。他们全打着光脚,全挽起裤腿。棉裤里的衬布全
发了黑。他们抓住细钢丝刷,蘸好凉水,哗哗地从马的脊背上刷出一股股黄黑的泡
沫,叫那些音生们喜欢得直打哆嗦,不住地倒动前腿。老兵们大都认识苏丛。喜欢
苏丛。都跟她打招呼,但绝不像对待其他女人那样随便。不知为什么,在她面前,
他们总有点自卑,有点羞怯。不仅仅因为她是他们团长的小姨子。今天,照样有两
个泡病号的老兵,裹着肮脏的军皮大衣,躺在草地上,背靠住一个长条的翻扣着的
铁皮马食槽,嘴里嚼着他们自己去于沟里挖来的甘草根,慢慢啜着那黄黄的带着草
药味的甜汁儿。眼睛却盯住了苏丛流水似的腰和细巧的脚踝。耀眼的白袜子。他们
下意识地把长满黑胡茬的下巴缩进大衣领子里。把那样一个下巴暴露在这样一位女
士面前,显然是既不聪明,也不礼貌。他们懂。虽然是这样,下一回来,她能看到
的,依然会是这样的两个下巴。他们绝不会为了一个什么女人去专门修理下巴。她
温和地对他们笑笑。
苏丛是被大姐的一封急信催来的。探亲假到期而不走,这在大姐,多少年来还
是头一回。宋振和工作上的烦恼,自然是她迟迟走不开身的一个重要原因。宋振和
曾把全团连以上于部找来开会,对他们说:“不要为我的事这么闹。你们要考虑后
果。我去哪儿,干什么,还不都一样?我和你们都不可能在独立团待到七老八十的。
它虽然不是正规部队,说到底还是一支武装。还是有个始终保持年轻化的问题”朱
贵铃比你年轻?“一个连级军官站起来反问。大伙一阵哄笑。当然不是笑宋振和。
另一个连级军官又站起来说道:”您去哪儿都一样,可对我们来说,谁来当团长可
就太不一样了!“”说得好!“几个年轻一些的军官叫嚷。”团长,这件事,您就
甭过问了。回避开吧。清清闲闲歇一段。您放心,咱们不会闹到哪一步去的,都是
多年的老兵。上有老、下有小的,总还是会瞧着自己脚尖迈步的。这么些年,咱们
这一拨子应该说是人群中最听话的了。从来不说个不。对啥都不说个不。只有这一
回,咱们和和气气跟人家说个不字,请他们也能和和气气回个话,我想也不为过吧?
咱们到底要在木西沟待一辈子的。咱们该想想,怎么活才更值得,更自在。要是连
这一点权利都不给,我真不知道,在木西沟,咱们还能有点啥。“说话的是一个三
十三四岁的陌生军官。宋振和很奇怪。连以上干部里怎么会冒出这么个陌生人?”
你是谁?“他警觉地问。他一直担心,老兵们这次行动,背后有人操纵。他怕老兵
被人利用。纠缠上这种人,后果真的就难以设想了。”张满全。三营八连代理排长。
“那个叫张满全的大个儿,立正答道。宋振和想起来了,最近是有这么个人,由三
营营长、团军务股股长、机炮连司务长和武器库主任这几个人保荐,调入独立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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