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日(181)

2025-10-10 评论

    “女先生……我的女先生……”他不住地喃喃,心酸得想哭。苏可感觉他那只
    箍住她后腰的手越来越用力。另一只按住她后脑勺的手,则已经下移到她肩上背上,
    虽然也多少有些慌乱,但却绝对不让人抗拒、也无法抗拒地在那儿抚摸、揉捏。她
    全身像着了火似的飘忽,喘不过气。她要脱身,想远离开他越发贴近来的身躯,但
    却又办不到。她酥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紧紧抓住他板实的身躯,别让自己
    瘫倒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分钟,也许一百年,她忽然想起苏丛,想起透过窗纱
    而映照到对面墙壁上朝霞,想起自己的头发一定凌乱得不像个样子,衣服也皱了,
    想起哨兵换岗、直属队跑操、小猪娃子追着母鸡乱叫……她终于推开宋振和,刚把
    头发梳理好,苏丛进屋来了。她什么也没买。她让冰冷的晨风刷刷地吹了好一阵子。
    她看见大姐苍白疲惫的脸上泛出娇红,早已不再圆润的脸庞显出柔和的线条,少有
    的惶急忐忑羞窘难堪……苏丛明白,今天大姐绝对不会走了。
    这一夜,宋振和和苏可又经历了一次新婚。苏可久久地不敢也不肯脱长棉毛裤。
    她紧紧地抱住宋振和那干瘦但却有力的火热的身子,一边又四处去挡他那只装得老
    实却实在是不老实的大手。他在耳边似乎一直在对她絮叨。他从来不是个絮絮叨叨
    的人,她不懂今天晚上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她一句也没听清,而他大概也
    没说清那堵在心里非要说清楚的东西……可从那一天后,她突然发现,周身那曾叫
    她数度为之困惑惧怕的变灰白了的血,又重新地一天比一天红净起来。

    到冬天,大来去了参谋集训队。打个背包,领一件新的军用皮大衣,在公路上
    截了辆拉羊毛的老道奇车。他看见骑兵连一多半人都出来给他送行。默默地站在各
    自的家门口。甚至包括那个总让人觉得高深莫测的张满全。在讨论肖大来人党的支
    部大会上,就是这个张满全,曾拼全力阻止来着。但骑兵连全体党员都在沉默中通
    过了大来的人党申请。他们不愿得罪张满全。但又说不出大来任何一点不好。在骑
    兵连,大来根本不说话。只干活儿。大来没想到,到他真要走时,张满全带着他那
    一帮子人却又出来送他了。张满全私自给军用皮大衣换了个狐皮领子,又戴了个黑
    毛小羊羔皮缝制的直筒无檐帽,脚上穿着一双新的大头鞋。不知道他哪来恁些新大
    头鞋。大来总见他换着新鞋。几乎每天都在换。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那样的忧郁,
    阴沉。大来多瞟了他几眼。
    参谋集训队在省城。肖天放让儿子得便去看看当年端实儿巷的小鸡屁眼儿院。
    甚至还想让他去找找那个跟东货场离得不远的青年会礼堂。看看当年那位那旅长和
    玉清住的房子。大来真去找了。他给爹回信说:“所有这些房子都还在。但我不能
    肯定,它们还是不是您在这儿时的那副模样。我想大概跟人一样,它们也都老了吧
    ……”肖天放看了信,断肢的残端又疼了好些天。他想象不出,玉清老了会是一副
    什么模样。偶尔想起她,她总还是那一副瘦弱清白的样子,年纪轻轻的,像水蛙一
    样依恋人但是,他却能想象,在青年会礼堂遇到的那一对母女老了的模样。
    到参谋集训队,才知道满不是那么回事。根本不是集训,只是以“集训”的名
    义,集中了两千名身强力壮的值班战士以防万一。那段日子,整个省城都乱了套。
    经常有十万人聚集在省府大楼前的人民广场上,一起高声朗读语录,一起念刚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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