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那个粗野的军人的祖父在朱贵铃血管里遗留的一切。从二小事件后,她要求自己
越发勤谨、吃苦,她更加全身心地奉献给这个家。夜晚,在一对双胞胎儿子身边督
学的,不仅仍有他们的姑姑,也加上了她这做母亲的、她学织毛衣。她学做干酪。
她学揪面片。她收集煤屑,自造煤饼。她用粗糙的毛蓝布做围裙。她不再使用发油
香脂。虽然不管她怎样努力,这个三层楼的住宅总达不到二小在时那样的整洁光彩,
但她的确尽了全力。她伺候朱贵铃。她知道这是她必须尽的职责。吃饭前,她替他
把每一根筷子用酒精棉细细擦拭过。她希望他从她身上悟到更多的过日子的规则和
道理,而不是只看到一个“女人”。他搬下楼来与她同住的第一天,她给他倒了一
杯临睡前必喝的红葡萄酒。他接过酒杯,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她忙推开他,很严
正地告诉他:“我不喜欢这样。”结婚都快十年了,她用水、洗脚一直还避着他。
她向来不能忍受他过分的爱抚。现在在这方面更加严格。她觉得不能让他无度成恶
习。她也不允许他把自己当成“玩物”。毫不夸张地说,在跟他生了两个孩子之后,
他连她的肚脐眼和脚拇指长得什么样,都还不清楚哩。朱贵铃曾经想冲破她的这些
自缚的戒律。有一次,那还是在回国前,在孟买的住宅里,晚上听到她在常用的屏
风后面倒完水,正在解衣裙,便一边哈哈地找个借口,一边不等她答应就往里走。
他需要夫妻间那种绝对的亲密无间。他也渴望强烈。但那天,她竟作出了那样激烈
的反应,把他吓坏了。她在屏风里大叫起来,好像一个无赖闯进了浴室,紧捂住衣
裤,倒退到墙根前,脸色全部青白,浑身瘫软,抖个不停地嘶喊:“出去……出去
……你这无赖……”最后,她抓住他,软倒在他肩头,她哭泣着哀恳:“再别这样
……求求你……我实在受不了你这样……我是你夫人……我不是你找的姘头娼妇…
…”
他什么也没说,没发火,只狠狠地摔上门,自己一个人去一家开设在杂货商场
里边的三轮小电影院里,买了一张楼座最后一排最边角的票,在那闷热的黑暗中,
待了三个小时。
肖天放把那个橘子吃了。他觉得这比门坐着,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什么,
要好受些。
橘瓣上有一根半根筋络,纠缠在喉管壁上,不肯下去。有点不舒服。他干咳了
两声。
朱贵铃摈退了家人和勤务兵,把一个白布小口袋放在肖天放面前。这些天,从
早到晚,总有成批的军佐和士兵来探望和送行。昨天黑了天后,朱夫人发现有人进
了孩子们住的那个房间。近来老兵中常有流言出现,要替屈死的参谋长报仇,要让
心狠手辣的指挥长断后。紧张得朱夫人和孩子们的姑姑总是轮流守护着这一对双胞
胎。朱夫人自己还不敢进屋去查看是否有人在床底下安放了什么炸药之类的东西。
叫来勤务兵,叫来参谋,什么也没发现。朱夫人还是不放心。她觉得他们不会平白
无故进孩子们的卧室去转圈玩儿的。她把朱贵铃从床上搀起来,她让他到孩子们的
屋里去搜寻,果然在孩子们的床头,发现了一个不招人眼的小白布口袋。
肖天放细看这小口袋。小口袋的针迹虽然显得粗放,但缝得结实、服帖,总的
来说,活儿干得地道,像是老兵手里的活儿。袋里的东西,一共有三件。一根力巴
——参谋长生前拥有的虎头力巴。参谋长被处决后,朱贵铃曾下大力气搜寻这根力
巴。他自己要掌握这根兽形力巴。但奇怪的是,不管他如何搜寻,都没搜到。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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