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十六两的截子,秤不起你那一把抓,眨眨眼的工夫,准能叫你在这儿做了“赵旺”
他孙子,“李铁拐”的徒儿。
这巷筒,登高一望,七支八岔,真跟一个瘸了腿的螃蟹一样。没一家的房顶盖,
摄弄得哪怕有那么一丁点儿正份儿模样。不是耷拉半边,就是歪起一面,再加横七
竖八的院墙,有一搭设一搭的高矮不齐的杂和树,一下雨准跟你泞上劲的道儿,的
确叫人烦心。假如因此,你觉得只有指望从巷筒里走出几个十二三岁的年轻娃娃才
可能让你有点精神气,而那些上了年岁的一概地全是豁豁嘴——漏了气儿的主儿,
那你可真是又跟自己开了玩笑了。俗话说,一把杂和豆砸遍天下,三句老土语憋死
圣人。你要在这远望西安兰州不见尘土的又一个省城里,真正塌下心待个一年半载,
准会有人劝你,走,上那头端实儿巷里找人精儿、能豆儿子去吧!那地方净出人精
儿能豆子哩!
肖天放逃出来后,在省城端实儿巷落脚,是后来的事。那天出了老满堡,他先
回村。一路上躲躲藏藏,自己吓唬自己。本来一天多的路程,他整花了六七大。等
他到家,朱贵铃派出来缉捕他的小分队,早已在他家等候着了。他们在天放家四周
的大树上搭了四五个木板窝棚,日夜看守,坐等人归。
肖天放不知道这情况。他在村外的看瓜棚里躲到天黑。等屠宰场放出一群到明
天才宰的老牛,眸啤呕呕,慢慢腾腾挪到村后头小土包下啃草根,他混在牛群里,
溜进了自家院子。但他这一手并没耍得过这次带队来缉捕他的那位老支队长。他是
先前让朱贵铃遣散回口里老家的六个支队长中最于练的一位。朱贵铃这回又把这六
位全从口里请了回来。
第二天早上,天放正捧着个大木盘,在使劲舔着盘底剩下的那最后一点苞谷粥
时,这老家伙突然闯进屋来了。他没带近侍,躲过在窗口望风的大妹,蜇上台阶,
用刀尖熟练地轻轻拨开门闩,完全跟一只凶狠而狡诈的山猫似的,猛地操开门,但
等屋里人尖叫,他已经把惊惶中抄起板凳向他扑过来的大弟二弟撂翻在地上了,同
时又用手枪对住了一转身就要去那边墙上木匣套里抽砍刀的肖天放。
“行了,肖支队长,跟我玩刀,你还嫩了点。快,回到饭桌跟前去,舔你的木
盘子。”他蔫蔫地调侃道。
肖天放扔掉砍刀,果然去舔木盘子。他趁他不备,突然起手,把木盘当飞镖,
闪电般向那老家伙砸去。老家伙一偏身子,让过盘子。他本来可以在盘子向他飞过
来时,开枪击碎盘子的。他有那么一点准头。可他没那么做。盘子正飞行在他和肖
天放的中间,这时开枪打盘子,很可能同时会击中肖天放。他并不想要肖天放的命。
所以,等让过了木盘,又未等木盘飞走他才迅疾回手在自己身后开枪击碎了木盘子。
老兵们爱练这一手绝活儿,他们管它叫“回头草”。这叫好马偏吃回头草。他似乎
又预料到肖天放会借短暂的混乱再图他谋。所以,这边枪刚响,他整个人的重心已
经移到左脚的脚后跟上,人稍稍矮下一点儿,稍稍向后仰起半点儿,发力转身,右
脚横扫了过来,刚接触到正在弯腰去抢地板上的砍刀的肖天放;接着,人又猛地往
上一蹿,右脚尖插进肖天放怀抱,使劲一挑,没等肖天放的手挨着砍刀柄,已把肖
天放挑了起来,远远地摔出三四步去,重重跌倒在堆放木柴柈子的墙角落里。天放
急了,他去抓木样子砸这个老家伙。他想跟他拼了。他还没吃过这样的亏。但不管
他抓着哪一根木柈子,那老家伙枪中的子弹都会不偏不情地把那根木柈子击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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