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仑问:「这种情况,有没有物归原主的可能?」
「被害国中国已加入四个联合国文物保护国际公约:一九八五年加入『保护世界和自然遗产公约』;一九八九年加入『关于禁止和防止非法进口文化财产和非法转让其所有权的方法的公约』;一九九七年加入『国际统一私法协会关于被盗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约』;一九九九年加入『武装冲突情况下保护文化财产公约』。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一九九五年另行颂布『关于被盗或非法出口文物公约』。这些公约规定,任何被抢夺或丢失的文物都应物归原主,并且没有任何时间限制,流失文物国家有权索回流失他国的文物,流失文物应当归还其原属国。依据这些国际公约,二○○二年,大英博物馆、巴黎罗浮宫博物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等十八家欧美博物馆,联合发表『关于环球博物馆的重要性和价值的声明』,反对将艺术品特别是古代文物归还原属国。也就是说,资格最老的十八家小偷,公然不要脸的表现了集体无赖。英国文学家吉卜龄,一八九九年有首诗『白种人的重担』(TheWhiteMan’sBurden),偷了人家这么多东西,当然是重担。其实不要脸的吉卜龄的诗该写成『白种人的不要脸』才对,十八家世界级的博物馆如此厚脸皮,可以看到白种人多么不要脸。总而言之,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贼的逻辑』,我的一个朋友为了版权,将盗印商告到法院。那个盗印商不但不认错,反当庭责怪我的朋友说:『为了你告我,害得我连夜把书搬家,害得人家好几天没睡好觉!』这就是『贼的逻辑』。」
「你很有趣。」朱仑一笑。「你捉起赃来,图片和联合国全部动员,这么细密。」
「这就是我的大本领。每个人都会骂某某某是王八蛋,我却能证明某某某是王八蛋。所以呀,大家怕我。许多年前,我的一位女朋友跟她母亲说,和我见个面,她母亲一口拒绝了,理由是四个字:『我们怕他。』这四个字是用湖北话说出的,听起来的发音是『窝闷爬他』,方言味道十足,有趣极了。」
「你那么可怕吗?」
「可不可怕,要因人而异。其实坏人才怕我,我是唯一能欺负坏人的好人。」
「你认为我怕你吗?」
我对她笑,不答话。
「你的笑很神秘,你的答案没有。」
「我有答案。答案是,也许有一天,你会怕我。」
「怕你什么?」
「我想,等到你自然知道了再知道吧。也许有一天,你才真的知道。现在只能说,你只知道你不知道的一部分。像美国的那个王八蛋国防部长所说的那一大串绕口令:
Asweknow,
Thereareknownknows.
Therearethingsweknowweknow.
Wealsoknow
Thereareknowunknowns.
Thatistosay
Weknowtherearesomethings
Wedonotknow.
Buttherearealsounknownunknowns,
Theoneswedon’tknow
Wedon’tknow.
我们都知道,
有些事我们知道,
有些事我们知道我们已经知道,
我们同时知道
我们知道的有些事,其实我们
并不知道,
就是说
我们知道,世上有些事
我们并不知道,
但同时我们并不知道:有些事
我们不知道
那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我们真的是不知道。
这大段绕口令式的纠缠,总结起来应该是:我知道你不知道,但你说你知道,其实你不知道,直到你叫上帝知道,上帝和我们都知道,知道你不知道,但你说你知道,其实你不知道,因为也许有一天没有来到,所以你永远不知道。」
朱仑笑得好开心,好像豁然开朗,又好像犹豫不决。
「你说也许有一天,意思是——」
「意思是也许没有那一天。」
「因为——」
「因为那一天的到来,要你我对『演出』对“makebelieve”的看法一致。别忘了你是我的模特儿,有时候要『演出』我要的角色,不是真的。比如说,也许你会『演出』叫床。你知道什么是叫床吗?请注意,不是情人式的叫床,是『演出』情人式的叫床,叫得好,不但逼真,并且以假胜真,那才是好的模特儿,电影明星其实是广义的模特儿、导演的模特儿。」
「你说叫床,那么复杂吗?还要靠导演吗?我想我就会,立刻会。」她表情神秘。
「你会?」我惊讶。「你怎么会?比如说,为了写作需要,我要你躺在床上,叫床给男人看,你说你会叫?」我奇了,我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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