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中国思想趋向求答案(28)

2025-10-10 评论

  最近一连读过您几篇文章,又隐约发现您也是青年人,故而对文章后面那个挥洒凌厉、周敏好学的"影子",十分心仪。虽然,我不尽然同意您的观点,但这封信的主旨,仍然是一个议者对作者所乐于表达的一种敬意。
  我不是学历史的,也不懂哲学,但对于最近的东西文化论战。
  感到头昏目眩。第一、我觉得大家对"文明"与"文化"这两个字用得太笼统,因此胡先生的"小脚""、"太监",您的"梅毒"、"大保"都成为论题、成为把柄。这真是一种难堪的技术犯规。第二、我觉得参战双方首先应该把"西方文化"立一界说,主张全盘西化的,究竟是要西哪一化?西方文化也有多种多类,是否照单全收?会不会拉肚子或撑死?我们外行人比较要先知道这一点,不然文理淆混,徒见意气。现代的西方学人治学态度不是一向想对"愈小的事要知道得愈多"(Toknowmoreandmoreaboutlessandless)吗?我已同时向萧盂能、陈小鲁二兄发出呼吁,至少,请主张西化的朋友,写文章时先来那么一点点科学味儿的表率。
  因此,我倒很想读一篇您写的:《我们要从哪里吸收西方文化?》。若此文一出,对徐道邻先生那封公开信,也算有了答复了(徐先生说您主张吸入梅毒呢!如不弄清楚,恐怕台北市卫生局也不答应的)。还有:每月花钱买杂志的人,也是喜欢"对愈小的事情知道得愈多"的(至少这种人不会大少)。我希望学史的人挺身而出。
  以一种科学而负责的精神,把中西文化的本质做一定量与定性分析,除去其"最大公约数"(这一部分东西最容易给学混子会来踢皮球了),把剩下精粹相异之点,来一个分析比较,然后登高一呼:"我主张丢掉米饭改吃面包!"就是错了,也比胡秋原先生那种"一泻千里尽见浑水"的大文要可爱得多。至于四十年前的尊攘德赛之论。
  当时已嫌太笼统,今天不该说得更清楚一些么?
  当然,"立界"绝非易事,事实上,今天的东方不管你反对与否,也正在不停的"西化"之中。在台湾,没有人再以为啤酒、香烟、电影、西装,为西方"文明"了;但在日本,连歌剧、基督教(所谓"小群"的)、原子炉、军刀机都以为是他们自己的了。我们局外人就是想知道在史学家心目中,中国人应该如何丢掉那块"沿习之饼"(TheCakeofCustom),而借摹拟、消化,去创造一个新的文化个体而已。
  您是学历史的么?如果不,这份业余或半业余的研习精神可真惊人。我是一个新闻记者,非对历史与文化前途有特大兴趣,只是像采访新闻一样,想知道"事实"而已。
  吴心柳
  三月十三日香港

  打开报纸,常常可以看到两种奇妙的广告:一种是"警告逃妻";一种就是"处女膜整形"。
  所谓"处女膜整形",只是这一类广告的通称。它的表达法有多种,比如:
  一、处女膜整形(一九六三年五月三十一日《征信新闻》)
  二、处女童贞回复(一九五九年十月十七日《中华日报》南部版)
  三、整形瘤菜花无痛复原形(一九五九年十月十七日《中华日报》南部版)
  四、处女膜修补(一九六三年八月二十四日《自立晚报》)
  五、处女整形(一九六三年九月八日《民族晚报》)
  六、妇产整形手术(一九六三年九月十五日《民族晚报》)
  七、xx道整形(一九六三年九月十五日《民族晚报》)
  上面随手所举的这些,名目尽管有典雅派、通俗派、写实派或印象派之分,可是实际上,所指的都是一回子事。
  这回子事,真可说是中国新闻史上的大事、国粹史上的大事,也是世界上古往今来(文明的国家也好、野蛮的部落也罢)
  绝无仅有的妙事。
  别看这回子事在报纸上只不过是个经常露面的小广告,它所表示的意义,著加以分析和讨论,足可激发对传统阴影的新认识,并且对真现代化和假现代化的不同,有一个具体的了解。所以我不能锗过这个好例子。但因为题目太大,牵涉的范围大广,这篇文章只能算是粗枝大叶的一个概论。
  在中国传统的意识形态中,有一个重要的主义,它曾被人信奉遵行,却未曾被人一语道破,这个主义,我把它定名为"处女膜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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