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中国”的范围是有限的,专指京畿一带,东周时以洛阳为中心。春秋时,晋国不在“中国”。《春秋?僖公二十八年》:“卫元咺自晋复归于卫。”《榖梁传》:“自晋,晋有奉焉尔。复者,复中国也。”《左传?桓公二年》:“今晋,甸侯也。”《国语?周语上》:“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礼记?王制》:“千里之内曰甸。”可见当时的“中国”范围还不足千里。
孟子说,舜是东夷之人,文王是西夷之人,相距千里。他们“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孟子?离娄下》。“揆”,法度。在孟子的时候,舜和周文王还都不是中国人。他们得志后把统治中心设在中国。在唐朝时,中国仍是一个地理名词,但范围有所扩大。张九龄对唐玄宗说:“臣岭海孤残,不如仙客生于中华。”《资治通鉴》开元二十四年。《资治通鉴》的唐朝部分大量使用“中国”,是地理名词。“中华”则是强调中国的文化中心地位。九龄是韶州(今广东韶关)人。牛仙客是泾州(今甘肃泾川)人,离关中平原不远。九龄当然不是自外于大唐的天下,而是说他自幼没有受到中原文化熏陶。不过,他大概在想着《孟子》中舜和文王的典故。
c?天下与海内
在新石器时代晚期,中国现代版图上的各个地方都出现了文明的曙光。太湖东岸的良渚文化,辽宁、内蒙之间的红山文化,以及东部的龙山文化,似乎都比位于中原的仰韶文化先进一些。但它们仍有共同之处。这些共同点又使中华文明区别于世界其他文明,如对玉的推崇、对龙的崇拜。这说明,在更早的时候,这些新石器文化有共同的源头。或许因为共同的文化源头,以及地理的相通,中国在文明早期就有了天下一家的思想。尧说: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於变时雍。《尚书?尧典》。“俊”,大也。“九族”,从高祖到玄孙。“平”,均也。“章”,明也。“昭明”,自明其德。“时”,是也。本书所引《尚书》的有关注解参考了宋人蔡沈的《书经集传》。
在大禹统一中国之后,夏所在的地区就成为统治中心。中心没有忽视边缘。《禹贡》说:
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五百里甸服: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铚,三百里纳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里男邦,三百里诸侯。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身教讫于四海。禹锡玄圭,告厥成功。
这段话应该有当时政治地理的现实,虽然添加了理想成分。它描述了大禹统一后的世界模式。即使“五服”是后人的想象,至少也在西周初期成形了。周穆王穆王即穆天子姬满,约前976-约前922在位。“将征犬戎”(又是对“戎”作战),祭公谋父对他说:“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卫宾服,夷蛮要服,戎翟荒服。”祭公谋父所说的“先王之制”就是始于大禹的五服。他还指出,夷蛮有向周王室进贡的义务:“甸服者祭,侯服者祀,宾服者享,要服者贡,荒服者王。”《史记?周本记》。虽然周穆王比大禹晚了1000多年,西周处理“国际关系”的方式还是和大禹时的一样。
自我中心并非为中国古人独有。希罗多德记载:波斯人“认为他们自己在各个方面比所有其他人都要优越得多,认为其他的人的居住地离他们越近,优越的程度就越高;因此居住地离他们最远的,也就一定是人类中最低等的了”。希罗多德:《历史》第一卷,53页,上海三联书店,2008年。波斯人的想法与大禹的五服没有本质差别。文明如同以石击水形成的波纹,从中心渐渐地散开,会因为距离的增大而减弱,但不会在某一点戛然而止。另一个文明的波纹也会荡漾过来。水面的圆圈交汇在一起。古代中国近处没有同等发达的文明。对于发展程度较低的文化(还没有发展到文明阶段),中国采取了居高临下心态的怀柔政策,一是为了维持和平,二是为了传播文明,三是为了满足虚荣。在历史的早期,“怀柔”就是一项重要的政策。舜对十二牧十二州之牧(地方行政长官)。十二州是:冀、兖、青、徐、荆、扬、豫、梁、雍、幽、并、营。早期的十二牧很可能是12个最大部落的首领。他们的权力是对中央权力的有效制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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