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里的单人床(5)

2025-10-10 评论

  你不是自杀吧?
  没想到他一点也不了解我。
  她那么怕痛,她才不敢自杀。惠绚说。
  原来那个人是医生吗?惠绚问我。
  他是个坏医生。我说。
  教人用酒送药,还不是个坏医生吗?
  回到家里,我用水送服你开给我的感冒药,睡得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整个人也舒服多了。
  我真笨,怎会听你的话用酒来送药?
  过了不久,你又来到烧鸟店。
  你总是喜欢坐在后园里。
  你没事吧?你问我。
  没想到那天病得那么凄凉的人竟然是个医生。我笑说。
  医生也会病的,同样也会患上不治之症。你说。
  急诊室的工作是不是很刺激?惠绚走过来问你。
  从来没有一个脸上流着血的英俊的浪子,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美丽女子冲进急诊室来,说:医生,你救救她!你笑着说。
  电影都是这样的。惠绚说。   我站在旁边,没有开口,我也曾经做过这一种梦,梦中我为我的男人受了重伤,血流披面的他,抱着我冲进医院急诊室,力竭声嘶地恳求医生:医生,你救救她!
  那是地久天长的梦。
  死在情人的怀抱里。
  我没有告诉你,怕你笑我。
  在烧鸟店第三次见到你,是我去法兰克福的前夕。
  你一个人来,幽幽地坐在后园。
  一个星期来三次,真不简单。惠绚说。
  我曾一厢情愿地以为你为了我而来。
  你一点也不像医生。我说。
  医生应该是一个样子的吗?你说。
  起码胡子该刮得干净一点,头发也不应该那么愤怒。
  你默默地坐了一个晚上,你似乎又不是为我而来。
  你明天还要去法兰克福,你先走吧。惠绚说。
  我穿起大衣离开,街上有一个流动小贩正在售卖丝巾。
  他卖的丝巾,七彩缤纷,我挑选了一条天蓝色的,上面有月亮和星星的图案。我把丝巾束在脖子上。
  我忽尔在人群后面看到你。
  医生,你也走了?
  你的丝巾很漂亮。你说。
  我喜欢星星。我说。
  是的,星星很漂亮。
  秦医生,你住在哪里?
  西环最后的一间屋。你说。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我立刻拿出地图,寻找你说的西环最后一间屋的位置。
  我想,大概就是那一间了。我站在阳台上,就能看到你住的那一幢大厦。我在想,哪一扇窗是属于你的?早上,政文还在睡觉,我没有叫醒他。徐铭石来接我一起去机场。
  听说法兰克福那边很冷。徐铭石在机舱里说。
  天气报告说只有零下六度。
  这个给你。他从背包拿出一个用花纸包裹着的盒子给我。
  是什么东西?
  很适合你的,打开来看看。
  我打开盒子,是一条方形的丝巾,上面印满七彩缤纷的动物图案。
  你现在需要这个。
  谢谢你。
  那是一条全丝的颈巾,束在脖子上很暖。
  在飞机上,我想起了你和你的胡髭,突然觉得很好笑。
  你笑什么?徐铭石问我。
  没什么。我笑着说。
  因为我想起你。
  像往年一样,我们住在展览馆另一边的酒店,这边的酒店比较便宜。
  第一天在展览馆里,我被一个法国布商的摊位吸引着,他们的丝很漂亮。
  价钱很贵。徐铭石提醒我。
  但是很漂亮啊!我不肯离开摊位。
  摊位上那位法国女士送我一块淡黄色的法国丝,刚好用来做丝巾。
  离开法兰克福,我和徐铭石结伴去马德里游玩。
  政文对徐铭石很放心,他从来不担心我们会发生感情。真正的原因,也许并不是他信任我,而是他看不起徐铭石,他认为徐铭石不是他的对手。
  我和徐铭石有谈不完的话题,若有一天,我们成为情人,也许就不能无所不谈了。
  我喜欢他,但我不会选择他作为厮守终生的人。
  不要问我为什么,厮守终生也好,过客也好,只是相差一点点。他不是我要寻觅的人。
  然则,是政文吗?我开始反覆问自己。
  在马德里的最后一天,我在一间瓷砖店里发现一款很别致的手烧瓷砖。那是一款六吋乘六吋的白色瓷砖,上面用人手绘上各行各业的人,其中一块瓷砖是医生和病人。正在替病人诊病的年轻医生,头发茂密而凌乱,脸上有胡髭,出奇地跟你想像;那个病人,是一位长发披肩,脸带愁容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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