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发生?难道我和文治这辈子注定了只能够擦身而过?
良湄的电话打来了,问我:你有没有看到新闻?
现在应该怎么办?我彷徨地问她。
我找哥哥想办法。
良湄挂线之后,我拨电话到文治住的酒店,电话无论如何也接不通。
如果他能平安回来,我宁愿把他让给曹雪莉。我愿意用一辈子的孤单来换取他的生命。那幸福饼里的签语不是说我永远不会悲伤吗?
哥哥没有曹雪莉在那边的电话地址,他会找几间大报馆,看看她在哪一间报馆工作,另外,他已经找了驻旧金山的记者想办法。良湄打电话来说。
方维志终于找到了曹雪莉家里的地址和电话。她没有上班,报馆的人没有她的消息。
我不能亲自打电话给曹雪莉,万一她接电话,我用什么身分打给她?我只能叫良湄打给她。
电话无论如何也接不通。良湄说,这几天全城交通瘫痪,通讯设备也瘫痪了,看来不会那么快有消息,另外——她欲言又止。
什么事?
那位记者会追查死伤者名单。
我忍不住呜咽。为什么我要跟他重逢?如果我们没有重逢,他不会离开。
只是循例这样做。良湄安慰我。
我知道。
要我过来陪你吗?
不,我没事,我等他电话好了。
那好吧,我会再尝试打电话到曹雪莉家里。
剩下我,一个人在斗室里,孤单地等一个不知道是否还在世上的男人打电话来。
我没有跟他说再见,从来没有,为什么竟会再见不到他?我不甘心。
一天一夜,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承诺会带一袋玻璃珠回来给我的。他是一个守言诺的男人,我知道。
我悲哀地蜷缩在床上,再看一遍我们儿时偶遇的那张照片。
叶散的时候,你明白欢聚。
我们不过欢聚片刻,我犹记得他肩膊上的余温。一场地震,就可以把我们二十多年的缘份毁掉吗?
电话的铃声忽然响起,我连忙拿起话筒。
蜻蜓,是我。
是文治的声音。
你在哪里?我问他,担心死我了。
在旧金山,我没事。
他的声音很沉重。
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雪莉和她家人的房子在地震中塌下来,她爸爸给压死了,她双脚受了伤,现在医院里。
伤势严重吗?
她双脚打了石膏,要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
哦,是这样。
他沉默,我已经大概想到有什么事情。
对不起,她很伤心,我开不了口——他说。
不用说了,我明白。
我突然觉得很荒谬,他差一点就是我的;一场地震,断裂了我们的爱情,却造就了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倾城之恋。难道我和他这一辈子注定不能一起吗?命运在开我们的玩笑。
但是,他平安了,我还能要求些什么?我不是许诺愿意把他让给她吗?我不是承诺用一辈子的孤单换取他的生命吗?我只能够沉痛地遵守诺言。
你好好照顾她吧。我说。
他沉默。
我抱着话筒,祈求他说一句思念我的话,却只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我多么害怕从此再听不到他的声音,现在听到了,却不是我想听的。
长途电话费很贵啊。我终于打破那可怕的死寂。与其听他再说一遍对不起,不如由我来了断。
嗯。他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
别这样,不是你的错。我倒过来安慰他。
挂线啦。我说。
再见。他说。
祝你永远不要悲伤。我强忍着泪说。
电视新闻播出地震后旧金山的面貌,整个市面,一片颓垣败瓦,也埋没了我的爱情。
几天后,我收到从纽约寄来的信,卡拉.西蒙回复说欢迎我和她一起工作,并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起程,她替我办工作证。信末,她写着这几句:
旧金山的大地震很恐怖,你没亲人在那边吧?
是的,我连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
到领事馆办理签证手续的那天中午,我和良湄吃午饭。
你真的要去纽约?
都已经办了工作证,何况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我一直想去纽约。
如果旧金山没有地震,你才不会去。
可是我没能力阻止地震发生啊。
哥哥说,徐文治这几天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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