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朝露,何处无离散。
从前的别离,是为了国家。为了国家,放下儿女私情。
今天的别离,首先牺牲的,也是儿女私情。
儿女私情原来从不伟大,敌不过别离。
我打了一通电话给文治。
你在看吗?我问他。
嗯。
很感动。
是的。他带着唏嘘说。
画面消去,我整夜也睡得不好。
午夜爬起床,我画了很多张设计草图。
杨弘念是我们的客席讲师,也是香港很有名气的时装设计师,一天下课后,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说:
我打算推荐你参加七月份在巴黎举行的新秀时装设计大赛。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由各地时装设计学院推荐学生参加的比赛。
为什么你会选中我?
你以前的设计根本不行。他老实不客气地说,但是最近这几款设计,很特别,有味道。
那一辑草图正是我在那个无法成眠的晚上画的。
现在距离七月只有三个月时间准备。我担心。
我可以帮你,怎么样?
我当然不可能拒绝。
我立刻就想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文治。我在学校里打了一通电话给他。
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他说。
我们晚上出来见面好吗?
好的,在哪里?
我约好文治在铜锣湾见面。
你的好消息是什么?我问他。
公司决定把别离是为了重聚这个特辑送去参加纽约一个国际新闻纪录片比赛。你的好消息又是什么?
也是一个比赛,讲师推荐我参加巴黎的国际新秀时装设计大赛。
真的?恭喜你,可以去时装之都参赛,不简单的。
高手如云,我未必布机会呢。
能够参加,已经证明你很不错。
但是距离比赛只有三个月,我必须在这三个月内把参加比赛的一批衣服赶起,时间很紧迫。
你一定做得到的。
我差点忘了恭喜你。
谢谢。
这三个月我不能再到电视台报告天气,因为工作实在太迫,我要专心去做,我已经跟方维志请了假,准备迎接三个月昏天暗地的日子。
那我们三个月后再见,不要偷懒。
那三个月里,我每天都在杨弘念专用的制衣厂里,跟他的裁缝一起工作,修改草图、选布料,找模特儿试身。
昏天暗地的日子,益发思念文治,只好趁着空档,在制衣厂里打电话给他。
努力呀。他总是这样鼓励我。
我很挂念你。我很想这样告诉他,可是我提不起勇气,等到我从巴黎回来,我一定会这样做。
差不多是在出发到巴黎之前的两天,我终于完成了那批参赛的时装。
我早就告诉过文治,我会在七月二日起程,如果他对我也有一点意思,他应该会打一通电话给我。
七月一日的那天,我留在家里,等他的电话。他负责黄昏的新闻报导。新闻报导结束之后,他并没有打电话来给我。
也许他根本忘了我在明天出发。
晚上十点多钟,正当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他的电话打来了。
你还没有睡吗?
没有。我快乐地说。
我刚才要采访一宗突发新闻,所以这么晚才打来,你是不是明天就出发?
嗯。
我明天早上有空,你行李多不多,要不要我来送机?
不,我不是说过讨厌别离吗?机场是别离最多的地方,不要来。
哦。他有点儿失望。
你现在在哪里?我不舍得让他失望。
我在家里,不过晚一点要回电视台剪片。
不如你过来请我喝一杯咖啡,当作送行,好吗?
好,我现在就过来。
我换好衣服在楼下等他,三个月不见了。我从来没有饮这一刻那样期待一个人的出现。
文治来了,并没有开车来。
你的机车呢?
拿去修理了。他微笑说。
三个月不见,站在我面前的他,样貌丝毫没变,眼神却跟从前不一样了。他望着我的眼神,好象比从前复杂。
我垂下头,发现他用自己的右脚踏着左脚,他不是说过紧张的时候才会这样做的吗?
他是不是也爱上了我?
选择步行而来,是因为双脚发抖吗?
你喜欢去哪里?他问我,用复杂的眼神等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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