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便利店买一杯咖啡,一边喝一边走好吗?今天晚上的天气很好。
我们买了两杯咖啡,走出便利店。
周五晚上的骆克道,灯红酒绿,吧女在路上招摇,风骚的老女人在酒吧门前招徕客人,卖色情杂志的报贩肆意地把杂志铺在地上。虽然看来堕落而糜烂,湾仔对我来说,却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纽约新闻奖的结果有了没有?我问他。
这个周末就揭晓。
那个时候我在巴黎,你打电话把结果告诉我好吗?我央求他。
如果输了呢?
不会的。那个特辑很感动,别离,本来就是人类共通的无奈。
你呢?心情紧张吗?
你说得对,能去巴黎参赛,已经很难得,胜负不重要。况且,可以免费去巴黎,太好了,比赛结束之后,我会坐夜车到伦敦看看,在那里留几天。
你不是说很喜欢意大利的吗?为什么不去意大利?
对呀,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不能只留几天,最少也要留一个月,我哪有时间?还要回来准备毕业作品呢。
真奇怪。
什么奇怪?
如果很喜欢一个地方,能去看看也是好的,即使是一两天,又有什么关系?
我喜欢一个地方,就想留下来,永远不离开。喜欢一个人也是这样吧?如果只能够生活一段日子,不如不要开始。
是的。他低下头说。
咖啡已经喝完,文治送我回家。
你到了。他说。
我不舍得回去。
你什么时候要回去电视台?我问他。
一点钟。
我看看手表,那时才十一点四十五分。
时间还早呢,你打算怎样回去电视台?
坐地铁。
我送你去地铁站好吗?我还不想睡。
他没有拒绝我。
我陪他走到地铁站外面。
时间还早呢。他说,如果你不想睡,我陪你在附近走走。
好的。
结果,我们又回到我家楼下。
我说过要送你去地铁站的——我说。
不用了,地铁站很近。
不要紧,我陪你走一段路。
我们就这样在湾仔绕了不知多少个圈,最后来到地铁站口,已经是十二点四十分,谁也没时间陪对方走一段路了。
我自己回去好了。我说。
文治望着我,欲言又止,我发现他又再用右脚踏着左脚面。
我好想抱着他,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
希望你能拿到奖。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有说不出的失望。
你也是。我祝福他。
回来再见。他移开踏在左脚上的右脚。
保重。我抬头说。
我转身离开,没有看着他走进地铁站,我不舍得。整夜不停地绕圈,腿在绕圈,心在绕圈,到底还要绕多少个圈?
杨弘念陪我一起去巴黎。他在巴黎时装界有很多朋友。有他在身边,我放心得多。
坊间有很多关于杨弘念的传闻,譬如说他脾气很怪,有很多女朋友。他的名字曾经跟多位当红的模特儿走在一起。
他每星期来跟我们上两课。以他的名气,他根本不需要在学院里教学生,我觉得他真的是喜欢时装。
你是不是在电视台报告天气?在机舱里,杨弘念问我。
你有看到吗?
那份工作不适合你。
为什么?
你将来是时装设计师,去当天气报告女郎,很不优雅。
我有点生气,跟他说:
我只知道我需要生活,时装设计师也不能不吃人间烟火。我没钱。
没有一个时装设计师成名前是当过天气报告女郎的。他慢条斯理地说。
我不一定会成名。
不成名,为什么要当时装设计师?在这一行,不成名就是失败。你不要告诉我你这一次去巴黎,并不想赢。
空中小姐在这个时候送晚餐给乘客,杨弘念施施然从他的手提袋里拿出一只香喷喷的烧鹅来。
我每次都会带一只烧鹅上机。他得意洋洋地说。
你要吃吗?他问我。
不要,你自己吃吧。我赌气地说。
太好了,我不习惯与人分享。
他津津有味地吃他的烧鹅,我啃着那块像纸皮一样的牛排。
你成名前是干什么的?我问他。
你为什么想知道?他反问我。
我想你成名前一定做着一些很优雅的工作。我讽刺他。
我是念建筑的,在建筑师楼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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