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下去,在女仆挨个为灯点上新的火光之前,他的声音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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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章过渡一下
另外解释一下,本世界的神学体系虽然编的成分多,也是比较体系的(?)很多人对西方神学的理解基本上都是“好像不能信很多个”以及“说自己信了”就行,简单来说即使是你正儿八经诚心信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被打异端的(。)
心中有神神便自在这种容易往因信称义上靠的,往好了说是不用神父做中间商,但是在某些教徒眼里就一句话概括:哪来的不看原作不买周不做活动的纯云粉你到底怎么好意思说你爱的(……)
纯异端不接受(草)
神秘的宗教笑话增加了
第98章 寒鸦修士
在经过层层审批后,每年的五月,也就是在围场转入阴晴不定的绿雾季的前一个月,会进行一场关于文官选拔的考试,在与之相对的冬季最后一个月则是对现有文官的校考,分为升职考试和审核考试——大考不是每年都有,这时候,领主的冷酷性就显现无疑了,他秉持着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谁压榨百姓谁就滚蛋的方针,就好似此人从不念半分旧情。
“你是说,要求魔鬼讲旧情?”
铁匠格奥尔格敲敲打打,对着被开除的徒弟语重心长地说:“地上都流通着‘伴君如伴虎’!你还是好好改改你那酗酒的毛病吧!喝酒误会误多少事,难道还得我来教吗?”
作为最早跟随法尔法代的那批人,也不说得到了多大的恩典——即使在他们这帮人看来,只要不出什么大岔子,领主愿意睁只眼闭只眼,何况,先来后到的好处一直都。铁匠在干完这一炉后,擦了擦汗,让哭丧着脸的徒弟在他面前坐下。
他以往不讲那么多话的,因为不说话就不会暴露内心的恐惧,可在琴丘司度过的这么些年,平淡而安逸的生活将他不安的心养得富足,他也逐渐有了开口说话的意愿,传点儿手艺给别人,他没能得到什么重任——能力有限,不得不服啊!但不虚荣、不嫉妒是好的,老实的铁匠在这点与颇有才华、也不太安分的徒弟完全不一样。
“我酒量很好,这些不醉人的酒有什么好怕的,”徒弟犟嘴道,想想前途,又自知理亏:“您说我还有机会考回坊里吗?”
他原先是直接入选的,现在还想回到铁坊工作,只能靠考试这一条途径。
“那先把你的酒戒了。”铁匠似乎念叨了一句“不知福”,他拍拍徒弟的肩膀:“不行就留在我这边,饿不了你,我陪你去公告那边看看今年放出的题……”
每年考试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里,考题都会被公示出来。
他缓缓站起,见徒弟还是没什么精神,他想了想,破例告诉了徒弟一个这小子完全没发现的处事诀窍,和他从前的经验完全反着来的:“如何不触怒领主,这点并不难。”
“他个人的脾气不算太差——”
徒弟瞪着眼睛,好像他这位技艺老师突然讲了句天方夜谭,这还能叫不算太差?他好像隔三差五能听说有谁被拉去当花肥吧?
“你要是冒犯他个人,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顶多会罚走你的俸禄,碰上他心情好了,他也就单纯把你撇出去老远,自然,我说这个……不是让你冒犯他的。”铁匠的语速很慢,好像没有他干活时的半分利落劲儿。
“但是,如果你碰了公众的、整个领地的利益,他会毫不留情地翻脸不认账,你想想,你是因喝了酒,然后冲撞到他,因被开除出铁坊的吗?并不是。”
即使领主做的事多少叫人听了畅快,在闷热的屋子里,冷汗还是不由自主的从他的脸颊滑落,不错,就事论事的态度,难道就不叫人毛骨悚然了吗?人是讲感情的,魔鬼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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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讲感情的领主正在冷笑。
“你们干什么吃的?”他压抑着自己想把这帮人统统丢到矿山干活的想法,正好前阵子又多找到了一处可开采和养殖覆甲矿虫的矿场:“谁出的这种题目?”
按商量的结果,考核内容包括基础的语句改写、算术、法律规章、各国语言与礼俗、经济常识、道德问答以及一篇简单的文论,技术岗和中级文官另算。
“结果你告诉我考题出错了?”
他顿了顿,半个身子探过办公桌,像一条正在嘶嘶的蛇,“哇哦,瞧瞧这个题目——论爱戴与奉承,这种出给孩子的写作命题都能被抬出来当做考题,我看你们——”
赫尔泽的轻毛衣织到一半的时候,领主怒气冲冲地开门进来,披风翻涌,他在偏厅里的储物柜里一阵翻找,他记得佩斯弗里埃会把他那些奇思妙想的手稿放到这边。许多是诗稿,也有他早年的对阿那斯勒的抨击——以悲喜剧目的形式。
是时候让这群人感受材料命题写作的魅力了,法尔法代想。
“有什么需要寻找的,交给我就好。”
赫尔泽蹲在他身边,一点点把散落的纸张收集好。
“你去通知他们把今年的放题环节撤了。”
这种意图明显的考题,他不是很想丢这个人。
“需要重新筹备考试吗?”赫尔泽心领神会。
“不,最后一道不算分,改为破例改为实效考察。”
实效考察是一个废案,废弃的原因暂且不提,如今再次被提出来,加入了特事特办的一环。
在询问起因后,赫尔泽把纸张整理回柜子里,抽出刚才顺手插在发髻里的钩针:“我好像听过类似的故事……不,可能不是故事。”她回忆片刻,在这些年里,她闲暇时刻就去看书,也借阅过编年史学家们编纂的历史辞典:“也许是出自芬色,历史上确实存在过以这种讨巧的方式来溜须拍马。”
“……和人打交道,就是会存在试探。”她说,何况领主的底线也比较简单明了。
唯一一点。黑发女人微微抿出一个笑容,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她如今已经能站得很直,也更习惯从容不迫地讲话了。法尔法代纯粹是懒得搭理那些蹦跶的人,何况维拉杜安会在暗中解决掉不少……大概是骑士最近又出公差了。
“这确实是一个帝王会喜欢的话题。看着群臣争论谁是实意爱戴,谁是阿谀奉承。”
“哼,那你觉得谁最爱戴我?”
“以您的判断为准,殿下。”
“我要是错信呢?”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她说,她说得波澜不惊,却掩盖不了此言放置在历史中的悲凉意味:“至高之人的错信和疑心,会将王朝推至覆灭的境地,相反,一个神圣的君主,能带领我们所有人走向辉煌。”
“所以我才最讨厌这个……”
“抱歉,您刚刚吩咐了什么吗?”
“没有。”他用轻烟一样的语气说:“……最近别再让我看到这个词。”
题榜以极快的速度被撤走,只留下入围名单。铁匠和他的徒弟到的时候,办差事的人已经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格奥尔格索性就让徒弟不再纠结此事,二人上肉铺买了半磅肉,多出了点小币,让老板帮忙炙烤好。撒上香料,刷上酸峰酱,再上食品店买几张便宜的玫瑰糖纸,回去打几碗水泡上。
擦鞋匠、剃须匠在吆喝着那些看上去就喜气洋洋的人:“来打理一下吧!清洁是好习惯,包你官运亨通啊!”
街巷里,裹着头巾的妇女推开窗,让楼下的姊妹等等她:“让我找一找我的棍子,等会儿就过来!”
拍打地毯的节奏和女人咯咯的笑声重合在一块,凌乱,快活。有人挎着篮子,在最闷热的时候于街头贩卖冰饮。
那点不愉快在不知不觉中,消融在了嘈杂的街市,二人穿过飘荡着床单的窄巷,从色彩鲜艳的瓜果毯子旁走过……
叫人始料未及的是,这就像一根锉不平的尖刺,并不是说,之后还敢有人在这个档口犯到法尔法代眼前——爱戴,一个不便被诉之于口的词汇,像刻意往汤里加的一朵鲜花,是挺——赏心悦目的。我们爱戴您哪!神父,我们拥护您哪!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