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起来实在像可口的奶油点心,黑芝麻栗子味,带着雪粒的清冽微甜,咬上去口感一定很好。
南忆掩饰般啄了几下羽毛,再偏过头,发觉自己还窝在男人的手里。
他的胸膛,只有濮冬泓的掌心那么大。
只要男人五指收拢,他就可以被托到半空中,未必再能飞出这个人的世界。
他觉得自己不如其他小鸟赏心悦目,原本有些闷闷不乐。
但此刻,注意力已经完全偏移了。
在濮冬泓的手边,他变得渺小又过于柔软,这本该是危险的。
男人终于开始抚摸他的羽毛。
南忆本以为这其中会带有狎昵的逗弄,毕竟变成鸟类以后,他的敏感点会更容易被碰到,一旦五指收拢,那人的指尖就能轻而易举地穿过细密羽毛,揉弄他的背脊与尾巴。
濮冬泓只是温和又安静地,用指腹梳理着南忆的翎羽,从额头到后颈,不紧不慢,温和到让后者都有些昏昏欲睡。
濮冬泓一直很喜欢鸟。
他从小就想养一只心意相通的鸟,父母知道以后,先是带他去宠物市场边挑边逛,但始终没有对上眼缘。
后来做生意,偶尔酒宴里会有雕金鸟笼,里面装着八哥或绣眼鸟,作为绿植盆景的一抹活气。
旁人见他驻足停留,特意挑了听话乖巧的鸟,要训得最懂事的那种,一笼一笼的送进来。
濮冬泓逐一看几眼,不投缘,也就退回去了。
直到今日,他的小鸯躺在怀里,内心深处也如同被羽毛轻轻刮了一下。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对南忆第一眼就动心了,所以才爱屋及乌,因此额外爱怜对方的原身。
也可能是南忆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的。
所以南忆青涩时是对的,眼睛里闪烁着对自己的欲念也是对的。
坐在窗边读书沉思时是对的,变作小鸯,叽喳两声蹭蹭指背也是对的。
仿佛被心底的异动织罗着与南忆一寸寸锁紧,濮冬泓并未有神情变化,但两人都没察觉他在浴缸旁坐了这样久。
没有言语交流,没有暧昧引诱。
为它梳理染着雪点的漂亮翎羽,掬起温暖的水流披拂过它的翅膀,像它的主人,像它的仆人。
南忆不作声地观察着男人的表情,心里变得低落。
方才聊过的那些话,也变得像是玩笑了。
濮冬泓看起来毫不动情,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和动作都干净坦荡。
那些露骨的邀约,此刻变得像幻觉一样不真实。
他心口像蹭过砂纸,为难地面对着那份渴望。
他希望濮冬泓对自己做点过分的事。
已经等了很久了。
直到水温微凉,濮冬泓才发觉他们在浴室停留了接近半个小时。
“先变回来吧,”男人抽回手,用冷沉声线掩饰着不自然,“我有话要问你。”
没有等濮冬泓离开浴室,小鸯鸟像绒球般扎进水里,浪花飞溅的须臾里,青年湿淋淋地仰起身体,水珠自耳垂落到锁骨。
他生涩地引诱着他,又不希望对方发觉这其中的小心思。
濮冬泓始终没有移开视线,把其中细节都看在眼里。
“你是雌鸟?”
“……嗯。”
南忆提起这件事,虽然想说得轻描淡写,但垂眸时声音不稳,还是暴露出内心的忐忑。
“OAC说,这是正常的基因表达,我平时还是……男孩子。”
“但在男性状态下……也可能会……”
他不肯往下说了。
濮冬泓扶他离开浴缸,用羊驼绒的宽大浴巾把南忆裹紧,亲手擦拭他滴答流水的发尾。
以对方的地位,并不需要再亲手做这种事。
濮冬泓做得不紧不慢,也的确是在照顾一个幼失孤怙的孩子。
南忆短暂失神,又发觉自己被拢在对方的气息里。
他的目光停留在男人的胸膛前,抿着唇,克制着自己问多余的问题。
先生,哥哥,daddy。
您为什么不肯抱我呢。
直到头发变得干燥柔软,南忆才想起方才中断的话题。
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变得坦诚,还是想要引诱对方欲念失轨。
“医生说,我可能会受孕。”
濮冬泓轻嗯一声,不动声色地想,他想要的小妻子就是南忆这样。
……他们的婚戒该定什么样的款式最好。
南忆察觉到对方的冷淡疏远,在换好家居服以后,试探着轻轻碰了下对方的指背。
濮冬泓没有避开,他的心才回缓了跳动频率。
“休息吧。”男人眨了下眼,让他们的接触仅止于此,“明天见。”
南忆即刻看向时间。
现在刚刚八点。
他不想让自己显得急切又讨好,他后退一步,压着起伏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在被恶劣地欺负着。
他的所有细微反应都被濮冬泓尽收眼底,但后者摆出告别的利落姿态,干脆到像先前浴缸旁的亲昵都未存在过。
南忆疲于隐藏自己的焦躁,还未察觉自己被一步一步钓着胃口。
他此刻只觉得浅尝辄止。还想再多要一点,更多一点。
他希望濮先生碰触自己的脸颊,把自己抱在怀里,整晚都腻在一起,手指缠着手指,吻也可以绵长到没有尽头。
他觉得自己头脑发昏,但再抬眼时,濮冬泓已经要走了。
下一秒,南忆不受控制地开口。
声音清沉柔和,像是没有半分异样。
“可以提前说晚安吗,Daddy?”
濮冬泓垂眸而笑。
“晚安。”
第154章 小鸯·6
去陌生专业读书的感觉,像开学报道第一天。
南忆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物理书,高中时残余的知识竟然还能起到一部分作用。
他听得不算流畅,好在老师们并分不清楚谁是插班生。
有几位老教授按点进来,讲完四块大黑板的公式按点就走,全程不点名不提问,但根据课间的议论,期末考试不是一般的凶猛,没人敢翘课。
一上午的大课上完,南忆收好笔记本和提问本,准备回家恶补基础,起身时目光微顿。
贺重北抱着香槟玫瑰和冰椰咖啡,在后门已经等了许久。
南忆见过他这副嘴脸,许多次。
贺重北其实是相当能屈能伸的性格。
为了期末不挂科,他能给老师买奶茶揉肩膀,甜言蜜语说个没完。
碰到宠溺自己的长辈,又相当擅长蹬鼻子上脸,好处绝不错过一丁点。
高中时,贺重北没少试图用这些小恩小惠钓人。
他看上谁,就狂轰滥炸似的又哄又追,等腻味了再说句性格不合适,飞快地断崖式分手。
南忆叹了口气,准备从前门离开。
贺重北早已锁定了他的位置,见南忆往前走,几个箭步就蹿到阶梯教室的前门。
所有学生都注意到这个招摇的公子哥,离开时都盯着他怀里大到夸张的花束看了几眼。
南忆如同忽视空气一样走向助理。
“小忆,”贺重北的声音显得无奈又温柔,“不生我的气了,行吗。”
“巴掌也扇了,狠话也放了,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至少……”
“别演。”南忆说,“滚开。”
助理接过书包,用眼神询问是否需要喊保镖过来。
南忆摇头,迈步下楼
“你听我说,”贺重北不得不拎着一满怀的东西跟上他,“我知道,濮伯现在对你很好——你终于能读物理系了,这真的很不错,其实你一开始跟我爸妈说,我们家去打个招呼也是一样的。”
南忆走得轻快,连影子也把贺重北甩在身后。
“南忆——南忆!”贺重北发怒了,也是真得追不上了,加重声音道,“我不管你和濮伯现在是什么关系,他比你大十二岁,虽然辈分上占便宜,但到底没那么光彩!”
南忆站定,声音没有波澜。
“说够了吗。”